趙學軍拿著語文課本,翻著上麵的課文。每天二節課之後,學校會找一些咬字清楚,說普通話,學習好的學生在廣播室,給全校同學朗誦課文。在學生們看來,這是一份學校人上人,混大油的榮耀。

    老趙家全家說地方土話,周圍也沒普通話的環境,但是趙家小三兒,很奇怪的就說了一口的標準的普通話,用他媽高橘子的話來說那就是:那一口小白牙,一張嘴,說的都是上海電影製片廠裏麵演員說的口音,老標準了。咱三兒以後就去演電影,說普通話。

    混在一群不懂事,穿著小花褂子的丫頭片子當中,趙學軍立場尷尬,孤零零的。這個時代,男女界限非常鮮明,即便這是小學二年級,男孩子也是不跟女孩子說話玩耍的。

    趙學文孤獨自站在樓道邊上,心裏一陣膩歪,身邊更是傳來那群丫頭的對話,不時的在雷著他的耳朵。

    “馬桂花,你撞我幹什麽?”班上的女班長瞪著一對秀眉看著別班的小丫頭。

    “我不是故意的。”那小姑娘一陣道歉。

    “你一過來,我就看出來了,你仿佛帶著險惡的用心。你是故意的吧,今天課間操,我查出你們班三個沒帶紅領巾的同學。”女班長義正詞嚴。話音剛落,身邊一陣崇拜的聲音。

    “哎呀,彭娟,你說仿佛了!”

    “這個詞兒我們昨天才學……”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趙學軍捂著額頭,輕輕在牆壁上撞擊著,很想死了算了。

    念完課文,班主任喬老師親昵的摸下自己學生的腦袋,對趙學軍說:“趙學軍,六一節,學校開聯歡會,叫你跟咱班彭娟一起去主持節目,老師把主持詞寫好了,你拿去背一下。”

    趙學軍在一片羨慕的眼光中,拿過老師遞給他的信紙,很小心的放在書包裏,又取出一個信封給老師:“老師,我媽說給你的信。”

    喬老師疑惑的打開信封,看到裏麵有幾張電影票,臉色頓時一喜,又不動聲色的放到口袋裏說:“嗯,老師回去看。”

    這個時代,行賄也是被唾棄的,當然受賄依舊也是被唾棄的。

    高橘子媽媽在市工會上班,那個時候工會權利很大,這城裏的四個電影院都歸工會輔管。電影票是趙學軍跟自己家老媽要的,頂的名義是:媽,學校老師說,買不到少林寺的電影票,叫您幫買兩張,喏!這是老師給的錢。

    跟老師要電影票錢?作為家長的高橘子才不會這麽做,她一家電影院整幾張,一來二去的硬是弄到三十多張給兒子,家裏三個孩子都在這所學校的小學跟初中,為了孩子,老臉都可以不要了,隻要老師對自家孩子好,多給吃點小灶就成。

    完成任務的趙學軍,美滋滋的拿著電影票,到電影院門口給了門口賣瓜子的小販,一倒一賣,十塊錢到手。少林寺門票五毛,賣給小販八毛五。這個時代的電影院門口,那可謂是熙熙攘攘,人滿為患,星期天全家看電影那是生活的一部分。當然,這個時代沒有黃牛黨,即便是有,那也是從趙學軍這個小破孩開始的。

    十歲的趙學軍,背著書包,打了一輛五毛錢的人力三輪車回家,記憶中,今日這個情形是沒有的,五月底的涼風吹著,身邊叮叮當當的一陣自行車鈴鐺響,十字路口的警察叔叔穿著白色的警服,拿著一根紅白相間的棍子舞來舞去,五月的柳絮漫天的在天空徐徐飛揚著,落下,飛起,滾成一團。穿著花衣衫,小軍裝的小破孩就在馬路牙子邊,滾鐵圈,跳格子,跳皮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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