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裏長亭處,穆清瑤突然傷感了起來,騎馬向另一條小路奔去,賀相的墳,孤零零地坐落在離十裏長亭不到半裏的小山坡上,當初賀相臨終前夜,曾對賀三公子有交待,如果身死,便將他埋葬在穆夫人回遼的路邊,他此生無法送她回遼,更無法幫她完成未競的事業,但是,能看著她上路,也是能稍稍心安。

墳前長滿了綠油油的青草,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小花,穆清瑤看著眼熟,記得這些花好象正是賀相曾經住過的山坳小溪邊長著的,紫色的四葉花,散落在青青綠草叢裏,顯得格外嬌美素雅,是娘來種下的麽?

這種小花,在別處沒有見過,隻在那小山坳裏才有。

穆清瑤的心,一陣抽痛,娘還是沒法忘記賀相啊。

象賀相這樣的人,一生功過事非難以評說,但無論如何,他的愛,深沉激烈,對子女的愛更是無私寬容,穆清瑤恨,恨沒有早點知道真相,恨與他相處的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孝順他一天,哪怕是那聲爹,他也應得畏畏縮縮,什麽都替她著想,卻把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為了她的名聲與將來,寧願上斷頭台。

隻願,來生還與他繼續父女子緣,來生再做他的女兒,讓他寵,讓他縱容,讓她也做一回賀雪落,嬌縱任性,瀟灑姿意地長大。

跪在墳前,穆清瑤哭得泣不成聲,身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天色不早了,趕到下一個莊子,還有幾十裏路,啟程吧娘子。”夜笑離扶起她來,細心地替她擦著眼淚:“別哭了,看見你哭,賀相又要心疼了。”

穆清瑤被夜笑離拖著,一步三回頭,如果賀相在,他應該會放下大錦的一切,跟隨穆夫人一道去北遼吧,他曾經答應過穆夫人,做她的佞臣,音言猶在,卻是陰陽兩隔,不知娘親明天從此經過時,會不會又要哭斷肝腸。

在馬上,一路不緊不緊,夜笑離知道穆清瑤心情不好,由著她發著呆,但出了十裏亭沒多久,便有人追了上來,夜笑離回頭一看,頓時皺了眉。

來人並不多,一騎在先,身後跟著四五個隨從,雖看不清他的長相,但那刺目的藏青色袍子,卻是大錦皇室特有的。

這麽快就被父皇發現了?

“娘子,有人追來了,怎麽辦?”正好借此轉移穆清瑤的注意力。

穆清瑤怔了怔,回頭看去,卻愕然道:“怎麽會是七皇子?”

“不對,後麵還跟著一輛馬車,七皇子還帶著女眷來了?相公,要不我們先避一避,保不齊並不是衝咱們來的。”穆清瑤道。

夜笑離也正有此意,兩人策馬正要離開,七皇子已然大聲喊道:“阿離哥,嫂嫂,你們等等我。”

夜笑離皺眉,既然七皇子都識破了他們的行藏,父皇還有不曉得的?

七皇子策馬走近了,一個翻身躍下馬,小小的少年個頭竄得很快,與馬頭一樣高了。

“皇兄,嫂嫂,你們走,也帶上小弟吧。”七皇子小大人似的一抬手,向夜笑離和穆清瑤拱了拱。

“我們就是去郊外走走,你跟著算幾個意思?”穆清瑤道。

七皇子漆黑的大眼狡黠地眨巴著:“嫂嫂,別把我當小孩子了,我知道你是要去北遼,告訴你們,我在你們府裏安了探子,你們有風吹草動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