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瑤說罷,再不停留,向靈堂掠去。

她的一席話,卻讓小齊怔在原地,半晌一動沒動,眼淚再也沒忍住,滴答落下,死死地盯著遠處那抹漸漸消失的纖影,終於嗚嗚哭了起來。

靈堂裏,一片狼藉,血肉橫飛,好些個王府的仆人受了傷,正躺著呻吟,大總管臉色鐵青地指揮著人收拾現場,而言若鴻正瘋了一樣跪在地上翻找著,每看到一塊碎肉屑,都小心珍重地撿起來,用衣袍兜住,護著。

一旁正在收撿的王府下人,都看得心酸,沒人敢上前去勸他。

水晶棺被炸得粉碎,某一處角落裏,還殘留著王妃今天才給梨妃插在頭上的半支鳳釵,穆清瑤的眼淚就沒忍住,奔泄而出。

言若鴻不許別人靠近,一路沿著血跡跪爬過去,一點一點收集著地上的肉屑著,俊顏蒼白如紙,身子虛弱羸瘦,仿佛風大一點,就能將他吹走。

驚雷看得不忍心,幾番想肯前去勸,都被穆清瑤製止。

這個時候,誰也不要打擾他,讓他盡盡孝吧。

原本,梨妃還有個全屍,可以讓他看見真容,聊慰他思母之苦,可現在,那張寧和祥靜的臉,已然成了碎片,連最後拚湊的可能也沒有了,不知小齊用的什麽炸藥,暴炸範圍不大,威力卻猛,生生將個水晶棺炸得粉碎。

原本在靈堂裏唱經的和尚也死了一個,王府的下人也死一一個,傷殘的更是好些。

言若鴻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地爬,仔細地搜索著靈堂的每一個角落,連炸塌的棚架下,他都跪著鑽進去了,灰口汙臉地又鑽出來,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護著袍擺,連牆上粘的肉屑也拈起來,穿著錦褲的雙膝早就磨出了血,諾大的靈堂裏,被他爬出一圈圈血痕,穆清瑤的鼻子酸澀難忍,忍著沒哭出聲,由著他發泄著心底的悲痛。

突然,一個身影閃進來,將他一把拽起,甩手一個耳光。

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著突然回來的夜笑離。

“阿鴻,你在折磨你自己,還是在折磨秋梨阿姨?”夜笑離紅著眼瞪著言若鴻道。

言若鴻呆呆地看著他,雙手死死地護住自己的衣兜,眼神空洞洞的,沒有半點光澤。

“秋梨阿姨為什麽會死?是為了你啊,你這樣折磨自己,讓她靈魂何安?怎麽能安心走?”夜笑離大聲吼道。

言若鴻哇地一聲,一口血直噴而出,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仰天長嘯:“娘——”

撲通一聲,直直地跪下。

才場的,無不跟著啜泣。

穆清瑤的帕子早濕了,任由自己以淚洗麵。

夜笑離的眼圈也紅紅濕濕的,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

情同手足,阿鴻的傷與痛,他感同身受。

“娘,你好傻,說好了,再等等我,隻等我一年,我就能與你團聚,救你離開那個畜牲,你為什麽不等?為什麽要騙我,十年沒見,你連話也不肯跟兒子多說一句,你讓阿鴻……讓阿鴻怎……怎麽活得下去啊,娘,你太狠心了,娘——”

言若鴻顫抖地捧著他好不容易收集來的碎肉屑子,哭得象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