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天亮的氣還沒消:“一遇到難處,就看出了廣告公司的德性,平時哥長弟短的,等需要他們真金白銀支持的時候,跑得一個比一個快。當孫子咱不在乎,這年頭,輩份越小越沾光,關鍵是這些公司該盡的義務一點也不盡,過年該給孫子壓歲錢了吧,你看不見真錢,隻給你個額度,你說氣不氣人?”

    向天歌說:“老管,亂早晚要治,但要區別對待。如果到了年底,跟咱們走的隊伍都散了攤子,新換的公司說不定還不如他們呢,那樣一來,明年的日子就更難了。常勝,你現在就召集策劃人過來開個會,文書也來做會議記錄。”

    靳常勝站在會議室門口,大聲吆喝:“各專刊策劃人把手裏的活兒放一放,馬上到會議室來。”

    因為是敞開式辦公,除了財務室用玻璃門隔出獨立空間外,廣告部的員工都集中在一起,彼此被一米多高的擋板分開。這樣的布局是所有寫字樓白領工作環境的真實寫照,他們的天空就是那三麵整天呈n字形的淡藍色的隔板,他們的秘密都在電腦屏幕上不斷變幻的MSN裏,他們的消遣就是戴上藍牙耳機聽一曲MP3中下載的歌曲,他們和不停扇動翅膀的工蜂沒什麽兩樣,不給自己留一點喘息的時間,事實上,他們的確沒有時間喘息,手頭的工作像是儲量豐沛的泉眼,汩汩而出,從不枯竭,同時,在負重爬坡的過程中,還要當心左鄰右舍是不是有超越自己的苗頭和算計自己的想法,光鮮的外殼裏,包裹的其實是白領們一顆顆蒼老的心。

    七位策劃人整齊地坐在會議室裏,等待向天歌訓話。正在這時,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推開了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隻見這個女人穿著一件玫紅色小翻領的兔皮上衣,桶式的黑灰色靴褲,配著一雙黑色的高腰皮靴,顯得緊湊幹練,她倚在門上,不緊不慢地說:“向總,我是大地廣告公司的總經理李暖,我等得您太苦了。”廣告部文書楊子江故意逗她:“呦,李總來了,你不知道,有些男人就是要你去等的。”李暖柳眉一立:“你個毛孩子瞎摻合什麽?”被堵在會議室裏,向天歌有些惱火,但又不好作色,就說:“李總,你的情況我們都清楚,昨天還在研究,實在不行,你就做個二級代理公司把餘下的款項都消化掉。”李暖不買賬:“虧你們想得出來,讓我做二級代理公司,二代和二奶有什麽區別?吃人嚼過的饃,賺那點可憐的代理費,這是我的風格嗎?”

    屋裏的十幾個人幹巴巴地坐著,聽也不是,走也不是,向天歌不敢戀戰,說:“事到如今,還談什麽風格,廣告人的風格,是靠實力支撐的。你們大地廣告一個季度隻做了9萬元廣告,這和你的地產行業匹配嗎?”李暖不服氣:“這都是我的問題嗎?人家開發商不認‘海都’我有什麽辦法?”向天歌耐心地說:“李總,你也看見了,一大屋子人等著開會呢,現在不是探討你的能力的時候,要不你到隔壁等等我,咱們一會兒再談。”李暖的脾氣上來了:“不行,你知道我拖著個病身子跑了多少趟?就這麽兩句話就把我打發了?先把問題解決了,你們再開會。”向天歌不滿地說:“李總,會不開完,我是不會和你談的。”李暖一聲冷笑,叉著腰,調門也拔了上去:“向總,我們孤兒寡母的,你不能欺人太甚。說句不客氣的話,做廣告,你是外行,還沒有‘海都’的時候,我就是老廣告人了,把我掃地出門沒什麽了不起的,姑奶奶正不想伺候呢。可就是離開,也得看我的高興,這麽個不鹹不淡的結局,我還別不告訴你,大門都沒有,我天天上你們家吃飯去。”說著,她從手袋裏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按在胸口上,然後順手拉過一把椅子斜著身坐了上去。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向天歌,臉上的表情各式各樣,都在等待下一步的發展。向天歌臉色鐵青,手裏緊緊捏著簽字筆的筆杆,這樣的陣勢他以前確實很少經曆,至多也是看別人衝突,因為這根本就不是采編部門的溝通方式,他強迫自己在心裏一遍遍默念著:定力,定力,他知道此時此刻的任何一絲微小的反應都會傳到所有廣告公司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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