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工作上論,向天歌是海江日報經濟新聞部主任,一直在李海鳴的分管範圍內,合作得十分默契;從感情上論,他剛進報社時,在政教部跑政法新聞,那時,李海鳴是他的部主任,對他很是栽培。其實,在簡安祥主政期間,向天歌始終是李海鳴的幕後智囊,出了不少很有靈感的主意,他甚至和李海鳴開過“幹脆把‘海都’交給我經營得了”的玩笑,但那時的簡安祥是高慶國的頭號紅人,在《海江都市報》廣告部一手遮天,向天歌不在其位,難謀其政,所有想法都上升不到操作層麵,而李海鳴又僅是個擺設,除了暗生悶氣,無法左右局麵。

    李海鳴扔給向天歌一支煙,然後自己點燃,深深地噴出個煙圈:“天歌,跟你說句體己的話,我今年五十四了,說是不上不下的年紀,其實上是肯定上不去了,奮鬥一輩子,最後也就用這麽個副局級畫句號了。把‘海都’搞上去,主要還是個麵子問題,辦了一輩子報紙,不能晚節不保,眼看著一份報紙在自己手裏關了張。但說實話,‘海都’何去何從,我也沒想清楚,對於經營,更是門外漢,日報和都市報的路數完全不一樣,‘海都’的明天就全仰仗你老弟了。我隻說兩個原則一個交待,別的你不用考慮,多大的雷,我站在前麵替你去頂。”

    向天歌沒有動打火機,而是將那支煙橫過來架在撅起的嘴唇上,輕輕地嗅著:“李總,您知道我對您的感情,不管什麽話,但說無妨。”

    李海鳴說:“兩個原則,一是‘海都’再也經不起折騰了,發展是硬道理,但是硬發展肯定沒道理,你接手的第一件事是動用一切資源,力保四季度的吃飯財政,久虧之下,人心必散,沒有資金保證,就沒有隊伍保證;二是趕緊研究明年的廣告招商,馬上就是年底打款,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但事已至此別無他路。咱們現在一共19家代理公司,幾乎都是一堆小白菜,看著挺占地方,吃起來不禁時候,而且大多和簡安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正好趁這個機會清理一下門戶,至於一個交待,就是你對外的名份和未來,名份嘛,我看叫《海江都市報》運營總監兼廣告部主任比較合適,未來嘛,我現在不好給你許諾什麽,但是做一張都市報的操盤手和當一個部門的主任,雖然級別沒有變化,天地可是不一樣的。”

    其實,向天歌最大的顧慮還是高慶國。如果他接了這個差使,就等於亮明了立場,給自己貼上了李海鳴的標簽,以後是福是禍,很難預料。向天歌的為難也正是李海鳴擔心的。他揣測高慶國的心態應該也是進退兩難,一方麵,做了八年社長、總編輯的高慶國肯定要在即將到來的市委換屆中謀取更高的位置,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不希望“海都”有哪怕一丁點兒閃失,讓他政治上失分;另一方麵,高慶國在心底還會和簡安祥有著扯不斷的情結,會不會出於自保動用關係讓檢察院網開一麵還是未知數,他也許寧願一個不屬於哪個副總編勢力範圍的中間派接手,不溫不火地先推著走,隻要“海都”不關門,再賠個千八百萬,集團還能擔得起,將來他高就一步,爛攤子推給誰和他再無關係,可如果向天歌力挽狂瀾,同時又在操作中不可避免地挖出一些問題的話,就很有可能殃及到他高慶國。

    高慶國與李海鳴一直貌合神離,這在集團裏早已是公開的秘密。簡安祥十幾年來一直是高慶國的愛將,曾在高慶國由副總編扶正的節骨眼兒上立下汗馬功勞,屬於根正苗紅的嫡係部隊,簡安祥被查,高慶國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現在,集團上下都在猜測高慶國被牽連的程度,大多數人抱著觀望心態,高慶國的位置一旦發生變化,海江日報報業集團勢必產生連鎖反應,按照常理,這個時候,最好也是最保險的選擇就是蟄伏,靜觀其變,等待時機重新排隊。

    向天歌一夜無眠。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接過“海都”的攤子,等於正式向高慶國亮劍,在未來的人事安排上有可能先敗一局,而且,他的生活也會一下子從原來的閑適跌進陀螺一般的旋轉之中,同時,還會有無數支暗箭“嗖嗖”向他射來。

    向天歌的太太謝真真是街道辦事處的副主任,是他的大學同學,畢業後分配到海心區民政局,前年被任命為優撫科科長,去年再晉升半格,調到街裏,進了副處級的行列。向天歌畢業那年,要不是謝真真的爸爸,也就是他現在的嶽父謝廣仁動用了不少關係,他是不可能留在海江日報的。謝廣仁原來是市文化局的局長,交遊廣泛,資曆頗深。據謝真真講,按照老爸的意思,最初是想把這唯一的寶貝閨女嫁給他的老戰友——當時分管農業的餘副市長的兒子的,雖然兩個孩子一起長大,但是謝真真覺得餘大公子除了享受之外,沒有任何長處,因此堅辭不受。老爸拗不過她,也就隨她去了。這段插曲謝真真是當作笑話講給向天歌聽的,當時向天歌很知趣,知道謝真真醉翁之意不在酒,無非是讓他知足,甚至像受賞一樣對謝家感恩戴德,然後好好待她心無旁騖,因此大大表了一番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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