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千鶴也沒有惱怒於單烏的反駁,反而以折扇輕輕撐著下頜,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後,千鶴向著單烏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這位單烏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如公子是否願意相助?”

    “還請千鶴姑娘指教。”單烏被千鶴帶著也不由自主地躬身行禮,於是他這才發現自己好像這短短一段時間居然躬身了不下十次,頓時覺得腰背有些負累了。

    “我有一席,名喚空蟬,乃是我得意之作,不過這位吃遍天公子卻隻執著於菜肴滋味,而無法領會其意蘊所在。”千鶴開口說道,“故而,小女子想請公子鑒賞一二,也好勸服我的自大無知。”

    單烏有些遲疑,偏頭看了吃遍天一眼,而吃遍天則笑嘻嘻地拍著胸脯對著單烏保證:“無妨,到時候你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我都可為你作保。”

    單烏也沒有推辭的道理,隻得應下,於是千鶴擊掌,招來了數名侍女,低聲吩咐了一些什麽。

    然後單烏就經曆了他有生以來最為拘謹的一場宴席。

    場地換在了一處敞軒之中,簷角風鈴,低垂的紗簾,還有軒外密密麻麻的層層修竹,而軒內的牆上甚至還高懸著一個巨大的“靜”字。

    矮小的桌案讓人不得不盤膝跪坐,於是那些來來往往的侍女們也基本是以跪行的姿態將那些菜肴端上——那些侍女們都如之前那位一樣,發髻高挽,露著一截始終低垂著的雪白的脖頸,雖然誘惑,但是看久了之後竟使得單烏都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發酸。

    那些菜肴都極為精巧細致,甚至精巧細致到單烏一時之間分不出哪些是能夠吃的部分,那些是那些種種奇形餐具之上的裝飾,而且更為要命的是,這些東西,都如同最初吃遍天分給他的白玉鱉一樣,隻有小巧玲瓏的小小一口——

    一塊如畫布一樣的四方瓷盤,幾片竹葉,上麵托著幾粒骰子大小的肉塊,而那石板的空處甚至還有一排龍飛鳳舞的字跡,而單烏努力了一下沒能辯認出來,隻覺得這或許意味著某位清高窮人吃不到肉時的那一句自我安慰——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一個晶瑩剔透的冰碗,碗底是一層碎冰,冰上以荷葉托著些小小的透明的銀色小魚,配以蓮子蓮藕之類,看起來或許是意味著魚戲蓮葉間那種怡然自得的景象。

    一個由石頭鑿出來的鍋,鍋裏放著的是燒得暗紅的卵石,卵石上是一塊單烏不怎麽認識的紅白相間的肉類,看起來仿佛雪地紅梅,而隨著一壺清酒順著鍋邊澆上了那些滾燙的卵石之後,升騰而起的乳白色霧氣圍繞著那肉塊凝而不散,甚至順著石鍋的邊緣如倒掛的冰川一樣流瀉下來……

    “雪痕微破,枝上三兩朵。”單烏拿著筷子,遲疑了片刻,方才出手劃破了那一層層的白霧,向當中那塊肉挾去。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