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著白玉鱉的那些粘稠的湯水已經在冰霜的冷卻下凝成了仿佛魚凍一樣的東西,被吃遍天剜出小塊,裝在一個個小小的蓮花金碗裏,看起來仿佛是花蕊之中凝聚的露珠,微微晃動,晶瑩剔透。

    白玉鱉的肉被切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塊,帶著微微的粉紅,被一種有奇特香味的樹葉包裹著,稍稍一碰,便有肉汁溢出。

    而那白玉鱉度肚子裏已經被熬煮得幾近深藍色的湯汁亦被吃遍天引出,注入了那顱骨之中,那些被片成薄片的舌頭腦髓之類受熱卷起,甚至條件反射一樣地微微抽動,似乎仍有活力。

    這些東西都被放在了一個巨大的桌麵上,單烏在一頭,吃遍天在另一頭。

    單烏被分到了一碗膠凍,一塊肉,以及大概隻有一酒杯那麽多量的湯,被一個看起來來孤零零的小托盤承裝著,那分量別說能不能塞滿一口了,便是連之前吃遍天許諾的百分之一都遠遠不足。

    “用站立的姿態吃,這從咽喉到肚子的一條線沒有滯礙,才能充分感受到這白玉鱉的美味。”吃遍天笑著說道,同時遞給了單烏一雙不知道什麽材質的筷子,而他自己則心滿意足地轉向了另外半邊食物幾乎堆成小山的桌子,看那架勢,竟是打算直接將頭埋進去吃了。

    或許是看出了單烏表露出來的不滿,吃遍天在下口之前,又補充了一句:“嘿,你也別抱怨這分量太少,要知道這白玉鱉裏加了多少料,以你眼下這修為,一口吃多了,會被靈力撐爆也說不定啊。”

    “是麽?那我先試試好了。”單烏偏頭想了一下,用筷子夾起那塊膠凍直接扔進了口裏。

    先是一股寒氣直衝頂門,仿佛剛才扔進嘴裏的其實是一塊玄冰,繼而那膠凍在唇齒之間崩裂開來,內裏一層層豐富的滋味翻湧而出,好像從雪山深處流瀉出來的雪水,一路上流經四季,從冬到夏。

    而在口腔裏的味道有些淡化的時候,單烏將那塊鱉肉連同包裹著的葉片一起送入口中。

    那葉片有一種讓人全身熱血沸騰的辛辣味道,正接上了那膠凍殘留的後味餘韻,繼而咬到鱉肉,肉質雖然酥爛,但是口感仍在,那些草藥香味以及酒味非但沒有喧賓奪主,反而很好地引出了那鱉肉之中充滿野性的氣息,恍惚之間竟能讓人看到那白玉鱉縱遊天地之間自由自在的模樣。

    這回味讓單烏不由地咋了咋舌,方才端起了最後那碗湯。

    那湯以及其中皺縮起伏的肉片讓單烏想起了深海之中看到的那些桃花水母,於是他竟是有了稍稍的遲疑,隻是這遲疑並沒有讓他停下動作。

    湯水入口,這一口湯汁之中的酒味亦比之前的都要重上一些,帶著種讓人暈眩的刺激,繼而單烏恍惚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被裏頭的那些幾近於無的肉片給吸附包裹住了,繼而這些肉片之上傳來了細微的意識觸動,那或許是白玉鱉的生命之中最後的幻想——那白玉鱉經曆天劫,化為人形,摟著那綠底黃花裙的小姑娘,在自己那洞窟之中,飲酒吃肉,周邊一群蝦兵蟹將細心伺候,供奉得他好像人間帝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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