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也許我一開始就可以召喚來布雷諾森林裏所有真正強悍的生靈。它們是我可以役使的。但這是你們人間的戰鬥,我不想讓它們平白沾上與己無幹的仇恨,陷入殺戮,陷入死亡,所以我不想。”

    “所以你要想清楚,也許今晚,我們都會死掉的。”

    ——死?

    亞述聽他提起了這樣一個字。

    死是什麽?是一道截然的判決有無的鋼刃還是僅為一種過渡,從一場無望的延挨過渡到另一場無望的延挨?

    變成鬼嗎?變成那男孩兒口裏所說的那種半汙濁的事物?

    亞述搖了搖頭:“沒錯,也許今日就是你我的死期。”

    然後,他的眼睛笑了:“可是,到現在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名字?”這回輪到那男孩兒吃驚了。

    “不錯,名字。我聽到哲人說,名字是我們呼喚別人回家的路。如果到了另一個世界,如果我還是如此渴望見到你,而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那麽……”

    那個男孩兒哧哧地笑了,打斷了亞述的話:“沒有那麽。如果我們能解決掉呼汗旅,如果我們能夠活到明天,那我就告訴你。否則,我將死去,我死去後,想去一個沒有任何生靈記得我的空間,也讓我在這世界裏所有的一切都就此潰爛。”

    亞述聽著他的話,又一次看到這個男孩兒強悍背後的軟弱,與軟弱盡處的強悍。看來,今夜的局勢就是冷靜如這個魔童也判斷不出有多凶險,否則,他不會說出這樣發自內心的語言。

    脊骨橋到了。

    他們先潛在暗影之內。

    “我可以給你製造一個機會。但記著,隻有一個機會。”

    子夜時分終於到來。羅亭他們已在咬牙守著最後一道防線。他們幾乎以為,那個男孩兒魔法師永遠不會來了。

    但這時,天空忽然有鷹啼傳來。

    那鷹一到,突然下衝,一撲就撲向索多肩頭那隻召回的烏鴉。

    烏鴉一驚,嘎然而叫。

    連伊法在緊急的戰鬥中都忍不住發出一聲歡呼:“來了!”

    大個子列夫在血跡中抬起他的眼,他的表情中露出歡笑。

    隻聽得河穀轟鳴,一股激流湧起,泉水似的,一次高過一次地向天空中激蕩。那是自然的力量。

    水花飛濺中,就見到那隻蒼黑色的鷹搏擊而下的身影。

    索多肩頭那邪惡的烏鴉卻猛地一揚頭,它的一隻陰碧的眼居然飛了出去,這一擊,就擊在了那隻鷹的胸口。

    隻聽得那鷹哀鳴一聲,奮力後退。

    可烏鴉的身影追擊而上,一啄就啄入了它的心髒。

    空中,隻見到那鷹墜落的肉身,翅羽凋零。它在墜落中死去,可那邪惡的烏鴉還不肯放過它,在它的墜落過程中還向它身上的鋼翎叼啄過去。

    索多的臉上掛著一個猙獰的笑。他知道,對方的法師來了。

    可他也太高看了自己這隻身經百戰的烏鴉,以為如此的偷襲就能成功嗎?

    伊法低歎了一聲。

    就在這時,那墜落的鷹的肉身裏,忽分化出一隻鷹的虛影,好像那隻鷹的靈魂正在破體而出,它振翅上飛,然後疾速地斂翅而下。

    索多發出了一聲驚叫。他叫聲未竟,那疾撲而下的靈魂之鷹就已啄瞎了他愛如性命的烏鴉的雙眼。

    索多大怒,召魂杖揮起了白骨的旗幟。

    但接下來的一切羅亭、列夫與伊法他們卻看不到了。

    因為,他們隻見到穀底的激流越湧越高,漫過了橋頭,隔斷了呼汗旅的後續兵力,把一小撮敵人,約有二三十個鐵流人隔斷於橋頭他們堅守的一端。

    機會來了。

    伊法的目光振奮,他一躍而出。他這次躍出,卻在自己身上拔出了七柄匕首。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把七柄匕首同時運用的。

    他仰頭呼嘯:“兄弟們,放手一戰的時候到了!”

    沒錯,亞述與那男孩兒已經發動。但這一次,卻是那個男孩兒首先衝上。

    他一衝上,脊骨橋頭就響起了他召喚而來的生靈怒吼。震天動地的怒吼聲中,他的身影挾著食指的銀光,如一道驚虹似的掠入呼汗旅中。那銀光映著水花,千明萬璨,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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