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芷陽,秦王陵園。

    合縱攻克齊國後,嬴稷心願終於了了,也完成了惠文王伐楚攻齊的目標,如今在七國之中,齊楚已被削弱,再無哪一國可與秦國抗衡,秦真正做到可以虎視天下,統一大業指日可待。是日,嬴稷領了羋氏,來到惠文王墳前祭奠。

    嬴稷跪在惠文王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眉頭一沉,說道:“孩兒自繼位以來,時刻不敢忘父王未完成之願,這些年來,孩兒伐韓魏,攻齊楚,縱橫捭闔,打得列國聞風喪膽,今終得以睥睨天下,統一六國指日可待。今日攜母親而來,是想與您說一聲,秦強大了,您當可含笑九泉!”

    羋氏因走了段山路,體力有些不支,此時坐在惠文王的墳前,聽嬴稷說完,欣慰地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墓碑,說道:“先王啊,稷兒可比我們想象的有出息。想當年他膽兒小,重感情,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現在卻是了不得,膽大得能裝下整個天下,且敢懷疑臣妾要奪他的權,嘿嘿!先王,你雄才大略,與張儀二人聯手壯大了秦國,這國家傾注了你畢生的心血,自然是要一代一代傳將下去的,豈能在我的手裏斷送了?所以啊你大可放心,我都老了,圖個什麽呢,圖個心安便是了。”

    她這話似說予惠文王聽,實說予嬴稷聽,雖在說這段話時,她麵帶微笑,並無責怪之色,可嬴稷聽在耳裏,卻很是尷尬,訕笑道:“母親,你在父王麵前,說這些做什麽?”

    “也沒什麽。”羋氏站了起來,把手彎向後背拍了拍,“就是很長時間沒來看看先王了,好不容易上來一趟,便是想與他說說心裏的話。人生苦短,我不知道還能來這裏幾趟,還有幾次這樣說話的機會,說不定哪一日我也要長眠於此了。”

    在這種地方,被羋氏如此一說,嬴稷心裏不免有些酸楚,再看看羋氏確已然有許多白發了,一根一根地散落在她頭上,使她看上去更顯蒼老。眼神似乎也沒了往日的神采,略顯得泥濁,泛黃,走路時微駝著背,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看著母親越來越蒼老,嬴稷突然內疚了起來,自繼位後,他忙於政事,何時關心過母親的生活?

    正自怔怔出神間,突然哎喲一聲,及至回頭去看時,羋氏已然跌倒在山路之上,一旁的侍從想來也是沒料到她會突然摔倒,都來不及去扶。嬴稷大驚失色,忙不迭搶步上前,待幾個人合力要將她扶起來時,又聽羋氏哎喲一聲痛呼,直痛得臉色煞白,冷汗涔涔直冒。嬴稷這才意識到羋氏傷勢的嚴重性,叫幾個士卒去山上砍些樹枝,然後用馬車上的坐墊製作成一個臨時的軟擔架,將羋氏抬回去。

    羋氏被放在擔架上麵,這才稍微的好受一些,嘴裏邊哼哼,邊念叨:“先王啊,你這是在懲罰我嗎,怪我後宮不淨嗎?罷了罷了……你要責怪我,我也沒什麽好說的。”被羋氏這麽一說,嬴稷隻覺脊梁骨一陣發涼,不由得回頭望了眼惠文王的墳墓,心想莫非真是父王有意懲罰母親?

    到了宮裏,醫官診斷後說,估計是腿骨斷了。嬴稷聞言,動容道:“這要如何是好,可會恢複?”

    醫官道:“太後體質頗佳,將息幾月,應能恢複。”

    嬴稷這才略略放心下來。不多時,魏冉、向壽、羋戎等外戚均來看望,嬴稷因覺得心煩意亂,便先行離開了。

    本來去祭奠惠文王之時,嬴稷的心情是很好的,畢竟他是要去告訴惠文王一些好消息的。可自羋氏在陵園摔跤之後,他心裏就感到莫名的煩躁,常想莫非冥冥之中果然有神明,父王時刻在觀察著秦國之事嗎?繼而又想,若果然如此的話,外戚獨掌軍政大權,我雖為秦王,然在決策之時,不免要看他們的臉色,為何父王卻無動於衷,唯獨與母親過不去?

    數日後,一則消息傳來,說是魏冉私占了從齊國奪回來的定陶之地。令嬴稷聽後吃驚不小,魏冉在穰城(今河南鄧州)已有封地,再者其如今已是位極人臣,富可敵國,卻依然未曾滿足,要侵吞定陶,這未免也忒貪心了!

    嬴稷內心雖極是不滿,但因其權勢熏天,黨羽眾多,卻也是無可奈何。故而心想,此事須與母親商議,現如今唯母親才能管製魏冉。

    思忖間,便向太後寢宮走去。到了羋氏住處,遠遠便聽到羋氏那尖銳而略帶沙啞的罵聲:“你且與我仔細聽好了,秦國是嬴氏的秦國,非是你魏冉的,你為秦立了汗馬功勞又如何,便能巧取豪奪,為所欲為了嗎?別以為我如今躺在了床上,便動你不得了,我現在要殺你,依然如同捏死一隻螻蟻一般得容易!”

    嬴稷聽得怔了一怔,身子略往庭院方向移動了些過去,這個地方正好斜對著門,裏麵的情形可看得一清二楚,隻見站在羋氏床前的正是魏冉。嬴稷心想,想必是魏冉拿定陶之事與母親商量,惹母親發火了。這卻倒好,省了我與母親兜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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