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稱帝的詔書一經發出,天下震動。是時周室雖然是有名無實的帝王,但天下諸侯相互攻伐,相互牽製,雖說不管是強國還是弱國,均有王霸天下的稱帝之心,可誰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說要滅了周室,取而代之,大家心裏都明白,隻要誰敢出這個頭,便是眾矢之的,人人得而誅之。如今,秦國說是要稱帝,天下的諸侯國自然是誰都不服氣,於是紛紛派出使者,商量對策。

    一股強大的風暴正在一處不為人知的地方形成,此時的蘇秦儼然像一個觀察星象的占卜師,麵對風起雲湧的局勢微哂拂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日,田地問他:“秦已詔告天下,公然稱帝,相國此時何不遊說列國,合縱攻秦?”

    蘇秦卻笑道:“王上莫急,臣在等一個人。”

    田地訝然道:“何人?”

    “魏無忌。”蘇秦說道:“魏韓兩國如今被秦國打怕了,如果我主動去遊說,魏韓兩國即便是一時答應了,怕也是下不了決心。故我要等他們自己下決心,而能令魏韓兩國下決心伐秦者,便是魏無忌。”

    田地笑道:“魏無忌不過是魏昭王魏遬之子,有何能耐竟使相國如此重視於他?”

    蘇秦正色道:“王上此言差矣。當今之魏國,興國者唯魏無忌也。魏遬可能會因懼於秦國之威而不敢伐秦,但是魏無忌定能看到個中之利害,主張合縱伐秦。然魏無忌心裏更清楚,要合縱伐秦,若無齊國出麵,其勢也微,故他定會入齊遊說,到那時王上再同意他合縱之事,必是天下振奮,在齊國的主導之下,誓死伐秦。”

    田地聞言,深以為然,他雖沒蘇秦想的那麽深遠,但是求人與被求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心態,他還是懂的,說道:“我有蘇秦,何愁齊國不興也!”

    然而田地做夢也沒有想到,蘇秦是一把雙刃劍,可令齊興,也能令齊亡,此時他看到了齊國興旺之景象,也便是離亡國不遠了。

    沒出幾日,果如蘇秦所料,魏無忌到了齊國。田地等的就是此人,見他果然來了,便熱情地接待了他。

    那魏無忌雖是少年英雄,文有安邦定國之才,武有上馬作戰之勇,但此前他已然聽說齊王接受了秦國互帝之請,故於入齊之時,他就做好了委曲求全的準備,不管齊王如何作難,隻要他肯發兵伐秦,就什麽都忍了。沒承想入齊之後,竟受到田地設宴款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

    席間,酒過三巡,魏無忌便切入正題,說道:“秦乃虎狼之邦,與其聯盟,絕得不到便宜。之前秦楚兩國結為昆弟之國,何等友好,然楚懷王最後卻落得個客死他鄉之下場。小子此言,非是咒罵齊王,隻是想說與虎謀皮,有害無益。”

    田地故意問道:“那麽按你之言,我當如何?”

    魏無忌道:“當是合縱伐秦,滅此一害,到時天下諸國必以齊國馬首是瞻。”

    田地佯裝思索,轉首朝蘇秦道:“魏公子之言不無道理,相國以為如何?”蘇秦配合著田地說道:“齊秦互帝,不過是秦國想拉齊國作擋箭牌,臣以為當是合縱伐秦為善,但要滅了秦國,王上便可獨尊天下了。”

    田地仰首一笑,“如此便依了兩位所言,合縱伐秦!”

    宜陽城郊旌旗招展,人來人往,城門口雖有士兵把守,並盤查著每一個出入的人,但是進進出出之人,依然是絡繹不絕,甚至排起了長隊。

    宜陽城內的一處巨大的廣場之上,擺放著許多桌子,桌上盡是酒菜,來自各國的使節此時正坐於桌前,彼此邊交談著,邊享用著美食。

    這一日正是嬴稷稱帝的日子,嬴稷帶著宮裏的嬪妃、大臣站在廣場的一端,迎接來自各國前來道賀的賓客。

    一匹快馬飛也似地從宜陽城外馳來,及至城門口時,守衛想要將其攔將下來,馬上那人大喝一聲:“讓開!”鞭子一揮,把守衛揮了開去,徑往城內趕去。到了廣場外麵時,那人下了馬,朝負責禁衛的一名將領道:“太後何在,邊關急報!”那將領並不說話,直接將他帶去了廣場左側的一間房內。

    羋氏坐在房裏,臉色略有些凝重,今日之場麵,表麵上看去喜氣洋洋,各國使節沒一國缺席,盡數前來道賀,可是羋氏知道,這些國家隻是在表麵上曲意奉承,實際上心裏哪個服氣?

    想到此處,羋氏暗暗地歎了口氣,怪責嬴稷行事太過於任性,列國環伺,稱帝不啻是惹人憤恨,拱手予人一個伐秦的理由,倘若蘇秦合縱伐秦,如何是好?

    正自思忖間,門一開,一名士卒快步走入,將手一拱,大聲道:“啟稟太後,魏無忌已離開齊國,齊王業已答應為縱長,令蘇秦掛五國帥印,起五國之兵合而伐秦!”

    羋氏拍案而起,激動地道:“我就知道會有如此結果!稷兒啊稷兒,你叫娘說你什麽好!去請大良造和相國來!”侍人應了一聲,急步出去。

    須臾,白起、魏冉相繼走進來,待要行禮時,羋氏擺了擺手道:“免了這一套吧!蘇秦掛五國帥印前來伐我,你等有何計策?”

    魏冉黑臉一沉,“好大的膽子!”

    “是我們的秦王膽子太大了!”羋氏不無怨責地道:“此時說這些已然沒用了,說說如何應對吧。”

    “韓魏兩國居然還敢來尋釁,端的是奇了!”魏冉冷笑道:“不過燕趙這幾年來不參與列國紛爭,變法圖強,實力大增,不可小覷,依我之見,如若正麵迎擊,怕是要吃虧,不若避實就虛,直接出兵去韓魏兩國邊境,攻其所必救。”

    白起說道:“相國之計甚妙,臣這便出兵。”

    羋氏微哂道:“大良造可別忘了相國是武將出身,就讓他自己出兵去韓魏兩國吧。你還是要去函穀關備戰,以防齊、燕、趙三國偷襲。”

    魏冉哈哈道:“便依了太後所言!”

    羋氏正色道:“事不宜遲,你倆馬上點兵出征。”

    魏冉、白起退下後,沒多久隻聽嬴稷在外麵喝道:“若再放肆,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話音甫落,隻聽另一人冷笑道:“莫以為你稱了帝,我便會畏懼你,實話與你說了吧,秦國已經大難臨頭,休要在我麵前擺帝王的架子!”

    羋氏一聽是義渠王的聲音,臉色一動,朝旁邊的侍人使了個眼色,那侍人會意,啟門出去,叫道:“太後有請!”

    少頃,義渠王與嬴稷一同進來,羋氏看了兩人一眼,然後朝嬴稷道:“稷兒,你先行出去外麵招呼吧。”

    嬴稷正要轉身走將出去,突聽義渠王冷哼道:“太後護犢之情,端的叫人感佩!”

    嬴稷霍然回頭,劍眉一揚,說道:“此話何意?”

    義渠王看了他一眼,傲然道:“我看白起和魏冉兩人急匆匆地出去,卻見你依然笑吟吟地在招呼各國賓客,便知道了你還蒙在鼓裏。”說話間,他朝羋氏笑道:“不想大秦宣太後竟是如此縱容你的孩兒啊,叫他在前麵高高興興地稱帝,接受各國祝賀,你卻在此承受五國圍秦之壓力,你可知如此寵溺,會寵出大禍來?”

    嬴稷大吃一驚,看著羋氏問道:“果然如此?”

    羋氏卻是衝著嬴稷淡然一笑,然後朝義渠王道:“你此番千裏迢迢從義渠而來,莫非就是為了來嚇唬我的嗎?我實話與你說了吧,那蘇秦掛五國帥印,率五國之兵而來,我卻還沒將他放在眼裏。”

    “視五國雄兵若無物,太後好氣勢!”義渠王神色一寒,“若是再加一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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