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改進型的永久牌電扇出廠了。小孟首先用本科的經費買了二十台，分別送到全國十大城市的百貨公司門市部去展覽。不是靜止地展覽，而是通了電，開動著，擺在廚窗裏作耐久性“表演”。他在電扇的護罩上拴了一些紅紅綠綠的絲綢飄帶，被風吹得平飛起來，以吸引顧客的目光。又在電扇旁邊豎起顯眼的廣告牌，用美術大字寫著：這台永久牌電扇自1982年5月1日開始連續運轉，請您算一算它已經工作了多少小時？
這筆錢可花得不少。除了買電扇、運電扇、租用廚窗和支付電費之外，小孟等人還坐著飛機每個季度到這十大城市去轉一圈兒。親眼看看電扇“表演”的情況，拜訪一下百貨公司的經理，送上一封熱情的感謝信，更主要的是在這些城市裏也逐步建立了“用戶檔案”和“永久牌電扇特約維修站”。
一天，燕京工廠的財務科長拿著幾張發票來找老孟，麵帶難色地說：“小孟他們在外地請客，共計三百七十八元，要求用招待費的名目報銷。您看，這不是逼我違反財務製度嗎？”
老孟虎著臉，沉吟半晌。他原想拍桌子大喊大叫，以此事為導火線，從“違反財務製度”和“揮霍浪費，多吃多占”這個突破口開始向小孟及其後台孫廠長發起反攻，但是，“言多有失”的緊箍咒又在耳邊嗡嗡響，暗暗地起著製約作用，多年煞費苦心塑造起來的“老實人”的外殼也抑囿著他的脾氣。隻見他一聲不吭，右手微微哆嗦著拿筆在發票上批了一行小字：
請孫廠長批示。孟，83，2，20.
請客吃飯的發票象皮球一般被“踢”到了孫廠長麵前。財務科長照樣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孫廠長也猶豫了片刻，才提筆批字：
必要的招待費應予報銷。這筆錢請從我本人今後十個月的工資中扣除。
孫，83，2，21.
批完字，他還告訴財務科長：“這件事不要讓小孟他們知道。免得捆住了他們的手腳。有些合情合理、卻並不符合財務製度的事，應該采取變通的辦法解決。財務製度也是可以修改的嘛。事實上每年都在修改。因為這些製度、規定，也是為發展生產服務的，而決不是為了卡人的。”
事後，老孟把財務科長找來，詳細詢問了這筆“招待費”的解決辦法。他暗自吃驚，感到此中大有文章--是不是你老孫得到了小孟的什麽好處哩，才使出此種“切貓尾巴拌貓飯”的伎倆？還是小孟這個滑頭攥著老孫的什麽小辮兒，你才這麽怕他，提拔他，包庇他？好，不論是什麽原因，反正你姓孫的違反了財務製度，才寧肯自己“放血”，自己扣自己的工資。哈哈，我說啥也不能讓你把自己洗刷得如此幹淨。想到這，他寬厚地歎口氣，對財務科長說道：“孫廠長的工資也不高哇，每個月扣三四十塊，誰吃得消？我看，不能扣。你還是把這筆錢先趴”在賬上吧，等我向局裏請示一下，想想辦法再說。
財務科長隻好點頭同意了。而且更覺得孟副廠長是個通情達理、寬厚為懷的老好人兒。
老孟呢，他根本沒打算向局裏請示什麽解決辦法，也不對任何人說這件事，而是在手裏保留著後發製人的這張牌，將來不論是誰捅漏了這件事兒，我都是主動的，怎麽說怎麽有理。或者幹脆什麽也不說，由你們去體會吧。哈哈，我既不同意違反財務製度，又不忍心扣孫廠長的工資，你們看我老孟的心眼兒多麽善良。等一兩個月，會計不扣工資，我看你老孫怎麽辦！硬逼著會計非扣不可嗎？天底下這樣的渾人大概不太多。裝胡塗不說話嗎？太好啦，那就拖下去，拖到猴年馬月也沒關係，反正這塊心病長在你身上，這張王牌攥在我手裏。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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