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明忠還是難以排除自己的抱愧心情,走過去找話兒說:“李大個兒,你是這個車間的呀?”

    “沒錯。”

    “你是這個班組的班長啊?”

    “不假。”

    附近的女磨工和另幾名青工,都注意聆聽他兩人的談話,對李戈過於冷淡的態度感到費解。隻見郝明忠搭訕著說:“我是專門來看望你的呀!”李戈卻板著臉,目不斜視地操作車床,冷冷地答道:“郝部長,算了吧,沒啥好看的啦!”

    一聽見“郝部長”三個字,附近的青工們全明白了,立刻都失去了笑容,一個個鼓起魚眼睛,毫無表情。

    郝明忠碰了個硬釘子,隻好走開。這顆釘子刺傷了他的自尊心麽?當然!六十七歲的老幹部,哪次視察工廠,不是夾道歡迎,也是前呼後擁呀……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我隻能看見笑臉兒。難道所有的職工,除了笑臉兒之外,就沒有怒臉兒、悲臉兒、怨臉兒、苦臉兒嗎?難道我這個飽經滄桑的老頭子,竟然也相信到處歌舞升平嗎?現在碰見的,不是假麵具,恰恰是青年工人們的真實麵貌,我為什麽要走開呢!想到這兒,他又回過身來,問一個女工:“誰是杜小蘭?”

    女工板著臉:“杜小蘭哪,從前是我們車間的技術員,現在呀……沒有啦!”

    另一名男工也說:“去年來嘛,還有。”

    車間辦公室就設在大車間內的一角,隔著寬大的玻璃窗,裏外看得一清二楚。車間主任王發接到了齊茂的電話,吃了一驚,趕緊走過來,心裏還沒想明白該如何“照顧郝部長”。

    此時郝明忠又回到了請他喝汽水的女磨工身邊:“小同誌,你告訴我,誰是杜小蘭?”

    沒想女磨工也變了臉色,恨恨地說:“今天才來找杜小蘭哪?她死啦!”說著,眼睛裏迸出兩顆豆大的淚珠。

    王發已趕到這裏,批評女磨工:“杜小蘭!不準這樣說話!”

    杜小蘭哭出了聲:“官官相護!何苦來找我呀……”

    郝明忠吃了一驚,心緒全被打亂了,不知怎樣安慰杜小蘭才好,隻是激動地說著:“孩子啊,別哭,別哭……我來晚啦!有什麽委屈,隻管對我說!”

    “孩子?誰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調走啦,當幹部去啦!留在這兒的隻有替罪羊……”杜小蘭哭著,關了磨床,雙手掩麵跑開了。

    郝明忠無疑又碰了一個硬釘子。但是,他那個朦朧的目標,被這麽三碰兩碰,倒碰得明確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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