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章校長瘋了吧?他這古怪的作法兒究竟是怎麽想出來的呢?連飯都吃不上,誰還有心思吃書哇……”周立言老師悄悄地對王雨農說。

    王老師也苦笑著搖頭:“也許他認為,這些人有書看了,就不會罵架玩啦。聽,那邊罵的多花花!”

    鄰車廂的兩位官太太正在對罵,至少已經罵了半個鍾頭啦。罵詞兒之豐富、下流,都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而且始終沒人勸架。大概周圍的人們,包括她倆的官人在內,都很欣賞這絕妙的罵詞兒,甚至希望她倆互相揪住頭發打起來,撕破了衣裳才好看戲哩。

    “假如借給她倆一人一本書,就能製止這種無聊的打罵,我也願意幫助章校長,把書送上門去!”

    可巧周老師的這句話,被章校長聽見了,而且使他受到了啟發。他立刻叫圖書管理員劉菊淡選出了幾十本文圖並茂的書刊,讓哈玉等兩名大點的學生拿著,一起到各節車廂送書去了。

    “誰要看書嗎?可以借書啊!讀一讀嶽飛、文天祥、戚繼光吧,書中自有百萬兵!年輕人看看書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開卷有益……借書吧!”

    章校長知識淵博,什麽都會,唯獨不會象小商販那樣拿腔拉調地吆喝買賣。但他今天卻吆喝起來了!這是一種什麽調門兒,什麽心緒啊……

    劉菊淡和哈玉這兩個姑娘,雖然害羞,卻也誠心誠意地跟著吆喝:“借書吧!借書吧……”

    要是在正常的歲月裏,師生們這種近乎勸善的行為,唱詩一般優美的音調,本應催人淚下……然而今天所得到的,卻是冷漠和驚疑的目光,搖手,甚至躲避。

    隻有一位老實人對章校長說了一句話:“謝啦!俺鬥大的字隻認識一升。”

    還有一位小官吏罵了章校長一句:“瘋啦!討飯就說討飯,賣女就說賣女,吼什麽借書哇?鬼才聽得懂!”

    別的人呢?連句話都懶得說。大概他們心裏在猜測,這書本本裏是否夾著幾張稅票,還書的時候要不逼著你交納一筆花花稅才有鬼哩!

    什麽是“教育狂”?當他對教育事業愛到了著魔的程度,愛到了不顧一切的時候……或者說,對教育的深遠意義,他比別人多看出了幾步“棋”,達到了常人難以理解的境界,那麽,他就會被大家譏笑為“狂人”了。我們的章樹人校長,在送書失敗之後,並不灰心,也不埋怨別人的無知,而是毅然宣布“扶輪中學”第三次複課了!

    為了提高大家的學習興趣,他還給學生們出了一道“懸賞題”,指著麵前的龍江說:“假如這裏有一條船,不經過海洋,誰能從內陸河道把它劃到北京去呢?”獎品就是他自己使用多年的一支派克鋼筆。考試方法是不準翻看地圖,但允許互相討論,也允許周立言老師啟發誘導。

    這道地理題,妙就妙在把周老師的興趣也鼓動起來了!

    學生們立刻活躍起來,連鄰車廂的“小老頭”們也湊過來參加討論啦,嘁嘁喳喳,好不熱鬧。孩子們拿著樹枝在河灘沙地上畫航運圖,等於在複習地理課。

    可別小瞧了這道“懸賞題”呀!它象難民群裏的一粒小小的火星兒,點燃了孩子們求知的欲望。它象教育史上一首小小的詩歌,寫下了“中國不會亡,教育永不停”的篇章。如果延安的青年們此時此刻正在演出“夫妻識字”的秧歌劇,那麽南國的少年們也正在繪畫“湘桂通津”的航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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