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在閃爍著。

它們就這樣遊蕩在無盡的空間之中,在這霧蒙蒙的無天無地的介質中沒有任何目的的䀹眼。

它們不哀傷,不狂喜,自然也沒有任何期待,沒有期待也不存在可能,沒有可能的命運便也筆挺地指向一切都已成定局的必然,即是如此,星也欣然接受,靜默的漂浮著,體量無限大的吸引著體量無限小的,受了造物者的祝福,緩緩貼合在一起。從創造到構成,再從構成到衰竭,直至它們沉重的生命壓垮了空間,沉沉地軋出一個碗口大的洞,而後繼續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直至一切從分到合。離散的聚攏,發熱的冷卻,運動的停止,孤獨的,也要在大整體裏享受團圓的極樂。

按理來說,本來確實該如此的。

但那為群星作祝福的,卻突然不甘故事就這樣湮沒在一片如祂身前那般的混沌裏,於是決心做些什麽。

這便是遠離世界中心的地球的開始。

藉著群星存亡往複的規律,那祝福一切的自然也知道如何做才是最省事的,於是我們也成了宇宙的影子,真理的火光照耀著用星辰碎屑鑄就成身體的我們,眼卻也隻能看著影子的影子,也因這大空虛而起舞,我們感受到了無比的充實,那充實無時無刻不滿溢在我們的心胸裏,壓迫著我們去尋求存在。這便構成了生命最基本的公式。我們也如那祝福者一般去為他物賜福,祂來創造,我們來給予稱謂。祂來創造,我們來摧毀創造。我們也為祂而生,因祂而死。明與暗的螺旋讓這一切從傾斜到站立,此消彼長之間,這方世界的縮影也逐漸趨於平衡。

按理來說,本來確實該如此的。

但人與造物者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沒法擬定一切,說到底,人是世界規則的縮影,也僅僅隻是縮影罷了。

對於星空而言,這些出乎意料的東西,也僅僅隻是出乎預料,並不妨礙那些䀹眼的,緘默的,和壓垮空間的繼續䀹眼,緘默,與壓垮空間。

於是影子們便蠢蠢欲動,用被賜予的權柄去回擊權柄,轉變所受的詛咒去詛咒那做出這一切的。

這便也構成人的基本公式。

這是我的冥想,一個永遠得不出結論的冥想,於是我深深地喟歎,埋怨那把如此辛勞的勞動壓在我們身上的創造者,我也藉著這一點相信,出自我們身上的一切,也一定不屬於我們。

我的家庭——不如說是家族擁有著非常古老的曆史,與所謂的普羅,中產們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也因為這一點,我們擁有著十分自洽的生產能力,教育能力。一切由早早便已經被決定好的人或組織為我們服務,一切都水到渠成,有如一個完美的圓圈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根據的,有目的的,係統而又高效。

我便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成長的。

如果不介意的話,各位叫我V先生就可以了。

我是一個有罪的人。

而我的罪永遠無法得到諒解,因為我的罪行本身在社會意義上根本不會有人介意,甚至講出來,大家隻可能覺得這是一個故事罷了。

是故事也好,是懺悔也罷,在我臨終的這最後一刻,我希望把這一切,把我所目睹的,我所經曆的真實完完全全展示給願意看的人。

也就是說,這隻是一個老頭子快要咽氣時的走馬燈,一個精神病人的囈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