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背景下,翰林圖畫院內各畫派明爭暗鬥,尤其是紀沛然所代表的新派式微,而善畫宗教題材的李翰林門徒眾多,資曆,年齡都要大於紀沛然,對他多有不服,兩人不睦已久。
而這點私下的矛盾,在閱卷時達到了頂峰。
閱卷時是先由六位考官們初審一遍,篩掉其中明顯水平較差的,再交到主考官手上。其中一考官看到那張被顏料汙了一大片的考卷後,猶豫再三,還是叫來了旁邊的同僚。
“你看這試卷...我觀他畫觀音,結構完整,遠近關係處理的很是明晰,隻可惜這觀音臉與龍都被汙了些,看不清全貌了,該如何判?”
同僚細細看了看:“的確不錯...但看樣子,也隻能罷黜了,這考生自己也忒不小心了些。”
“我看,應當是別人考卷後沾上的,蓋在上麵,故而影響到這張考卷”
“那便是...有意?”
“這也無從得知啊”
“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算了,你先放到一旁,待祭酒來了,告知他一聲。”
紀沛然一坐下,開始批改所有考卷,考卷共有三張,疊放在一起,糊上姓名,由三位考官依次打分。前麵判了好些,幾乎都是輸在了第三題,畫的形似意離,有些甚至滑稽醜陋,紀沛然歎道,還是太過保守。
他閱卷的速度也愈發快起來。翻過一頁,翻開一卷,總算是看到個不錯的,卷首的觀音像畫的很是規整,不能說有新意,但神態把握的極好,有聖潔之感,紀沛然點頭,又翻開下一張,雨中盛景。
雨若隱若現,選的場景是江南水鄉,烏篷船上有乘船的遊人,雖是烏篷船,一家三口站立船頭,甜蜜和睦,躍然紙上,其中父母抱著的孩童帶著虎頭帽,紅色小衣配上白絨,顯得孩子生動可愛,紅色更成為整個畫麵的點綴,象征春節,側麵展現盛景,也是極佳的作品。
到了第三張,就略微弱些,用鼓做畫麵的中心,士兵揮灑著汗水敲起戰鼓,後方是兩軍拚殺,整個後方是一筆帶過,略顯潦草,但懂得突出重點,也算是有巧思。
紀沛然給這卷子給了很高的分,並叫來其他考官們一同欣賞。其他人看過後也是讚不絕口。
楚懷遠摸著胡子:“嗯,形與意兼備,靈氣十足。”
李翰林也同意:“的確不錯,雖畫麵大膽了些,不得古韻,但筆鋒強弱運用的爐火純青,我記得齊家的小孫子也有來應考?莫不是他的畫?”
紀沛然不置可否:“能有如此水準,必是從小熏陶,若是的話,得恭喜我們畫院又得一神童了。”
三人不再說話,紛紛給了考卷“優”的評語,又繼續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了。
李翰林那邊也翻到一卷子,他表情不太好,招來考官。
“這卷子是怎的?為何沒有第一張的觀音像?”
考官趕緊答到:“大人,這考生的觀音像上被汙了,我特意把那張拿了出來,準備請大人定奪。”
“拿來我看”
考官把那張卷子奉上。
老畫師輕掃一眼,便又把考卷放到一邊:“便罷黜了吧,已經汙糟了,不宜錄用。”
這動靜也吸引來了紀沛然。
紀沛然出言阻止:“卷子汙糟不一定是考生的問題,拿來我看看,若是不影響審閱,我們再議。”
這卷子便到了紀沛然手上。
觀音的臉和龍首都被顏料全部遮擋住了,隻能隱隱約約看出背景的雲海和觀音的半個身子。紀沛然一看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罕見的嚴肅了起來:“這卷子之上是誰的考卷?應考都不專心致誌,竟要搞些這樣的下作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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