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馬龍就很介意。他看到本尼·威姆斯跟惠蘭百貨公司做起了生意,而麥考爾警長也沒有來藥房喝他經常喝的可樂了,這讓他心存芥蒂。雖然他表麵隻是說:“見鬼去吧本尼·威姆斯,去他媽的警長。”但是在內心深處,他忐忑不安。難道那晚在藥店的會議損害了藥店的聲譽,從而影響了營業額?他在會上的立場值得嗎?馬龍冥思苦想、惴惴不安,但他還是一無所知。他內心的憂慮影響了他的健康。他出了差錯——記賬時出了差錯,這對於馬龍這樣精通計算的人來說頗為少見。他開出的賬單不準確,所以遭到了客戶的抱怨。他體力不足,無法正常地搞促銷。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他想躲在家裏,他會經常一整天都在雙人床上躺著。

    奄奄一息的馬龍,對日出很敏感。在漫長而漆黑的夜晚之後,他看到了虛幻的黎明,目睹了東方天空的變換,起初是象牙白,然後變成了金色和橙色。如果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他就會坐起來倚靠著枕頭,熱切地等待著早餐。但如果天空陰沉,或者雨滴飄灑,他的情緒就會被天氣左右,於是他會打開燈,焦躁不安地抱怨著。

    瑪莎盡力安慰他:“天氣剛開始熱起來。習慣了這種天氣後,你會感覺好一些的。”

    但不是,不是因為天氣,他不再把生命的終結與新季節的開始混淆起來。紫藤架像薰衣草瀑布般來去匆匆。他沒有力氣去種菜園了。金綠色的柳葉如今變成了深綠。奇怪的是,他總是把柳樹與水聯係在一起。但是他家的柳樹旁邊並沒有水,盡管街對麵有泉水。是的,大地變換著季節,春天又來了。但他不再反感自然和萬物。一種奇怪的輕盈降臨在他的靈魂,這使他興奮不已。此刻他將大自然視為自己的一部分。他已經今非昔比,他不再凝視那沒有指針的時鍾。他不再孤單,他不再反抗,也沒有痛苦。這些天他甚至沒有想到過死亡。他不是一個垂死之人——沒有人死去,但每個人卻都死去了。

    瑪莎會坐在房間裏織毛衣。她已經開始織了,看到她坐在那兒,他感到心安。他不再考慮那些讓他迷惑不解的孤獨地帶了。奇怪的是,他的生活縮小了。有床,有窗戶,還有一杯水。瑪莎用托盤給他送餐,她幾乎總是在床頭櫃上放一瓶花——玫瑰、長春花、金魚草。

    對妻子的愛已經退去,如今在心間又開始複蘇。每逢瑪莎想用一些精致的食物來誘惑他的食欲,或是在病房裏織毛衣,馬龍感覺到她的愛彌足珍貴。她從古蒂百貨商店買了一個粉紅色的床靠背,這樣他就可以不用濕滑的枕頭支撐著坐在床上了,這讓他很感動。

    自從那次在藥房開過會後,老法官就把馬龍當成了一個病人。他們的角色如今顛倒了過來,如今法官就像通常帶著東西探望病人一樣,把一袋袋的玉米粉、蘿卜、青菜和水果帶給馬龍。

    5月15日那天,醫生來了兩次,一次是在早上,一次是在下午。現在的醫生是韋斯利醫生。5月15日,韋斯利醫生單獨跟瑪莎在起居室裏聊了聊。馬龍並不在乎他們在另一個房間裏談論他,他不擔心,也不好奇。那天晚上,瑪莎用海綿給他擦了個澡,她給他洗了洗發燙的臉,在他的耳朵後麵滴了點古龍水,又往盆裏倒了些古龍水。然後她用有香味的水幫他清洗了毛茸茸的胸部和腋窩,接著又洗了他的腿和長著老繭的腳。最後,她非常溫柔地清洗了他那軟塌塌的生殖器。

    馬龍說:“親愛的,從來沒有人有過像你這樣的妻子。”這是他們結婚後他第一次這麽稱呼她。

    馬龍太太走進廚房。她在廚房裏哭了一會兒,回來時手裏拿著一個熱水瓶。“晚上和清早都很涼。”當她把熱水瓶放在床上的時候,她問道,“舒服嗎,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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