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斯特立刻去謝爾曼家通風報信。當他說起在藥房開會的事時,謝爾曼的臉變得灰白,他驚恐萬分,黝黑的皮膚瞬間變得蒼白。

    傑斯特想,他罪有應得,是他殺死了我的狗。但當他看到謝爾曼渾身顫抖時,他突然把那隻狗拋到九霄雲外,仿佛回到了他當初第一次見到謝爾曼的情景,那是大約一年前,那個夏日之夜,他第一次見到了謝爾曼。傑斯特也開始顫抖,這次不是因為激情,而是因為替謝爾曼感到惴惴不安,再者,目前的緊張局勢也讓他膽戰心驚。

    突然,謝爾曼大笑了起來。傑斯特用雙臂抱住他顫抖的肩膀,開口說道:“別這樣,謝爾曼,你必須離開這裏,你必須離開這座房子。”

    謝爾曼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看了看他的新家具,分期付款買的小三角鋼琴、古董沙發和兩把椅子,他放聲大哭了起來。壁爐裏還生著火,因為盡管那天晚上暖意襲人,但是謝爾曼還是感到冷颼颼的,對他而言,爐火看起來溫暖舒適,很像家的感覺。在火光下,他那灰棕色臉上的淚水散發出紫色和金色的光芒。

    傑斯特又說了一遍:“你必須離開這裏。”

    “離開我的家具?”謝爾曼固執地開始聊起了他的家具,傑斯特深知他不服說教的野性子,“你沒見過我的臥室的套裝吧,粉色的床單和閨枕,還有我的衣服。”他打開了衣櫃門,“四款全新的哈特馬克斯套裝。”

    他突然衝向廚房,說道:“還有這廚房,裏麵還有所有現代化的便利設施。這些都是我的東西。”沉浸在擁有這一切的狂喜中,謝爾曼似乎已經忘記了所有的恐懼。

    傑斯特說:“但難道你沒有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我想過會發生這種事,也想過不會發生這種事。但這種事情不會發生!我邀請了客人來慶祝我的喬遷之喜,邀請函上附上了敬請回複的字樣。我買了一箱瓶裝卡爾弗特勳爵陳年佳釀、六瓶杜鬆子酒、六瓶香檳酒。我們將會享用塗著魚子醬的脆麵包片、炸雞、哈佛甜菜和綠色蔬菜。”謝爾曼環顧了一下房間,“不會發生什麽事情的,因為,孩子,你知道這些家具值多少錢嗎?買家具、酒和衣服的錢,我要花三年多的時間才能還清。”謝爾曼走到鋼琴前,憐愛地輕撫著鋼琴,“我一直想要一架精致的三角小鋼琴。”

    “別再傻乎乎地對小鋼琴和聚會念念不忘了,你難道沒有意識到事態有多嚴峻嗎?”

    “嚴峻嗎?他們為什麽要炸我?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去了一家廉價的一角店,坐在一張凳子上。這是真事。”(謝爾曼曾經去了一角店,坐在一張凳子上。當店員氣勢洶洶地走近時,謝爾曼卻說:“我病了。小姐,你能給我一杯水嗎?”)

    “但現在你已經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傑斯特說,“為什麽你不能忘記那些事關黑人和白人的瘋狂念頭,然後去北方,那裏人們不會在意那麽多?我想如果我是黑人,我肯定會到北方去。”

    “但我不能,”謝爾曼說,“我花了大價錢租了這所房子,搬進了這套漂亮的家具。過去的兩天裏,我一直在收拾房子。在我看來,這座房子太雅致了。”

    房子突然成了謝爾曼的全部。自從他在法官辦公室裏有了發現,這些日子以來,他從未有意地考慮過自己的父母,心裏隻有一種沮喪和淒涼的感覺。他不得不讓自己忙碌起來,收拾收拾家具,打算打算其他事情,但心裏不僅蕩漾著危險的思緒,而且還縈繞著永不退縮的決心。他心裏一直在說,我有所作為了,我有所作為了,我有所作為了。恐懼反而讓他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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