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床泡早茶時,外麵天還很黑。水管出毛病了,就像過去三個星期裏幾乎每天發生的那樣:先是水唰地一下衝進壺裏,隨後水流逐漸減小,最後變得很細。管內金屬被拉長了,聲音在屋子裏漸漸消失了。我把茶壺放在滴水的水管下麵。

    時間不多了。

    茶壺接水的時候,我會去門上畫一條新線。這是第六行第七條。距離塔羅來訪剛剛過去一個星期。我感到胳膊很沉重,刀刃不願意移動,也不願意破壞油漆表麵。但是即使我停下這個動作,讓第七排空著,我也無法控製我周圍流走的時間。

    我回到廚房,發現水完全流幹了。我朝茶壺裏瞧了瞧,連半滿都沒有。 最後一個水袋裏還有一些水,我倒進壺裏。如果水管還工作的話,我之後得把水袋灌滿。我沒有關水龍頭,而是在下麵放了一個大壺。再來水的話,我能聽到。我耳朵對這種聲音變得敏感已經有段時間了,這種聲音在以前太平常了,我根本沒有注意過。

    我扣好羊毛衫,穿上羊毛襪,從門口牆上的衣架上取下披肩。早晨很冷,比一年中第八個月的大多數早晨冷得多。我打開門,聞到了花園從夜的氣息中蘇醒過來的香味。我的呼吸在外麵的空氣中冒著白氣,像雲。

    我彎下腰從台階上拿起餐盤時,看到了山上隆起的半月那水盈盈的光。月節臨近了。很快,村民們就會烤出又甜又黏的節日蛋糕,在屋簷上掛起五顏六色的玻璃罩燈。龍已經搭好,為遊行做好了準備。當人們開始尋找宴會裝飾和兒童宴會服裝的配件時,塑料廢物堆那兒就會熱鬧起來。今年可能不會有煙火了,放煙花太危險了,沒有多餘的水可以用來撲滅它。人們得從其他與火有關的活動中尋找光亮。也許在月圓之夜,海龍會再次遊蕩,向黑暗的天穹投下它們的光輝。

    也許有人會坐在山角上觀看。也許有人會坐在她旁邊,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沒有什麽需要改變。

    從大門那邊傳來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人在輕聲說話。我轉身一看,隻見一片藍色從視線裏消失了。然而,黎明時分,聲音仍在飄蕩:兩個士兵在說話。其中一個笑了。

    他們會在今天下午晚些時候,或者在他們值完班後,步行到村子裏去。他們會擦亮靴子,在市場上買麵包或者藍蓮花,他們可能睡一整夜,可能整夜不睡,他們不會去計算他們生命中的時間。風拖著他們的防蟲麵罩,太陽照在他們的指關節上,他們甚至不會注意到新鮮的涼爽和平靜的溫暖。

    我不知道他們的姓名,不知道他們從哪來,也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樣。那一刻,我從來沒有像恨他們那樣恨過任何人。

    盤子很輕,上麵隻有一小陶碗幹豆子。我把它拿進屋,隨手把門關上時,我的腳步微微踉蹌了一下。

    我很驚訝,占據我的憤怒如此充滿力量。我很驚訝,我的胳膊在移動,碗摔向牆壁破碎發出響亮的聲音。

    現實的結構在我周圍以一種新的方式重新排列,以至於我無法轉移我的視線。生命的細絲交叉環繞在一起,它們相互交織,又再次分離,形成了一張共同存在的網。我能清楚地看到它的裂縫,一些線鬆了,從我身上滑落。世界仍在成長,更多的故事在其中悸動,但是我不再有立足之地了。

    這一切的背後是空虛,我現在幾乎可以觸摸到:一片寂靜和虛無的冰冷空間,一個我們從世界的記憶中消失時可以到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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