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是鎖著的。我敲了敲,但是裏麵什麽聲音也沒有。我又敲了敲,回答我的隻有寂靜。我把外套脫了下來,扔在皮水袋上麵把它們遮蓋起來。我繞到房子後麵桑雅的工作坊,試著推了推門,但是它被從裏麵閂上了。我從鋼網牆往裏看去:桌上放著一個組裝了一半的舊世界設備,旁邊是吃了一半的種子蛋糕和一個小太陽能電風扇,它的葉片正在驅散白天的炎熱。哪兒也沒見到桑雅。

    我想起了從前聽過的舊世界鬼魂船的故事:所有船員似乎毫無緣由地蒸發了。當救助人員趕到時,桌子上有寫了一半句子的筆,洗衣盆裏有冒著熱氣的衣服,杯子裏有溫熱的茶水。

    “桑雅?”沒有人回答。“桑雅!”我又喊了一遍,“吉拉?揚?”

    聽不到桑雅的聲音,也聽不到她父母的。甚至連明雅的聲音都沒有在房子裏回蕩。我轉身準備回到前門去,就在這時,聽見後麵“砰”的一聲。我循聲望去,看見桑雅正笨拙地從工作坊的地板上爬起來。她的臉很紅。

    “一切還好嗎?”

    桑雅轉向我這邊,用她的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你很快。”她關上桌上的風扇,打開大門走出了工作坊。

    “我剛剛沒看見你,”我說,“我以為家裏沒人。”

    “啊——我隻是剛剛在桌子底下找東西。”她說,但避開了我的目光。我很確定,她不可能待在房間裏某個地方卻沒被我看到。

    “一切都還好嗎?”我又問了一遍。桑雅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不太好。”她說道。我看到藏在她表情後麵的眼淚。“明雅……”她的聲音沙啞而破碎。“她不太好。母親帶她去看醫生了——又去了——但上次還是沒有什麽用。”她哽咽,然後說:“那個藥得用水衝服。”

    我朝她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她沒有退後。桑雅十歲的時候在山裏摔倒扭傷了腳踝,那之後我就沒有見過她哭。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抽噎了一下,然後一直沉默著。我們在傍晚灼熱的陽光裏站了很久。最後桑雅放開了我,吸了吸鼻子。

    “對不起。”她說。

    “別說傻話,”我說著戳了戳她的胳膊,“我把水帶來了。”

    我鬆了一口氣,至少她還能擠出一個微笑。

    “如果你不接受其他報酬的話,我就給你修水袋一直到世界末日。”她說道。我張口準備反駁她,但是她打斷了我的話:“這樣才是公平的。你沒有那麽多水分給別人。”

    那時候我沒有看她,因為我不確定,她會從我臉上看到什麽。

    “我把皮水袋放在前院了,”我說,“趁別人拿走之前我們趕快過去吧。”

    我們從車廂裏把皮水袋拿下來放在門邊。桑雅打開門之後,一股很濃的臭味撲麵而來,讓我想到髒頭發和變酸了的牛奶。起居室的桌子上麵和下麵都放著空杯子和油乎乎的盤子,我看見上麵還殘留著食物。我發現角落裏洗衣盆底有小孩子的衣服泡在渾水裏。一部分衣服上有很大塊的深色汙漬。灰塵一團一團,我們經過時,它們就在地板上隨著氣流飄動。

    桑雅看了看我,又看了她周圍,好像這是她這麽多天來第一次發現房子裏看起來是什麽樣的。

    “這兒真是太髒了。”她說,“明雅肚子裏裝不下任何食物,而我們都無法洗完她所有的尿布。”

    我看到了她的尷尬,因為她請我進來證明明雅確實生病了。

    “現在你們可以洗了。”我說著,並努力微笑。

    我們把皮水袋搬到廚房。我幫桑雅倒了一些幹淨的水到奶瓶裏。她涮了一下奶瓶,再次把它倒滿,然後從櫃子裏取出一個布包,從裏麵量了兩勺白色的粉末放進水裏。她輕輕地晃了晃奶瓶使粉末溶解。粉末像蒼白的薄霧漂浮在液體中。

    我們聽見門廊處傳來腳步聲。桑雅拿著奶瓶朝門口走去。吉拉懷裏抱著明雅走了進來。我有好幾周沒有見到明雅,我的胃抽了一下。她很瘦弱憔悴,平時那雙明亮的眼睛現在變成了瘦骨嶙峋的臉龐上的兩道陰影。吉拉臉色蒼白,身體佝僂著。

    “他們無法接診更多的病人了,”她說道,“最近一個還能接診的醫院在庫薩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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