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八個月的第八天清晨,我們把母親的旅行箱以及海藻袋子搬到了直升客車上,車是父親從尤卡拉那兒借來的,用一些淡水作為交換。我的父母爬到客車前座去,而我坐在後麵半敞的車篷下,接著我們出發去庫洛亞爾維。

    尤卡拉車裏的味道給我一種奇怪的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而現在就像那些難得又美好的日子一樣,父母帶我一起去城裏。我看著坐墊破舊粗糙的麵料上的藍紫色汙點,那是我11歲的時候,在一次回家的路上把融化的藍莓冰激淩滴在了上麵。我父母當時對我有些生氣,而我則一直擦著坐墊,直到明白它永遠都不可能變回原來那麽幹淨了。

    有那麽一刻,我覺得我就像一個多層的乾朝的盒子,又像是舊世界內部中空的木偶娃娃,和很多更小的木偶娃娃組裝在一起,一個套著一個。一個更年輕版的我自己,或者很多個,在我的皮膚底下嵌套著,在椅子上晃動著她夠不到地麵的雙腳,完全想象不到有一天她的父母將不再觸手可及——或者就算她有想象過,她也很快在心裏打消了這個念頭。

    去庫洛亞爾維的路途花了將近三個小時。當我們不斷靠近海邊,周圍的風景也在慢慢地改變。當村莊和阿勒維瓦拉山在我們身後越來越遠時,我們路過了灌溉區的森林,它鋸齒狀的深綠色邊緣像是要把我們左邊遠處的天空切開。這裏一直都是去往城市時我最喜歡的一段路。小時候我總是夢想著能夠開著客車進入那片森林,在那些高大的樹木之間穿梭,它們會友好地為我提供涼爽的樹蔭,使我免於太陽的炙烤。但是我從前學過的知識告訴我,我永遠不可能這樣做:那些森林被嚴加看管著,平民百姓是不能夠進入的。裏麵應該種植著糧食作物,還有一些遺留下來的湖泊。

    隨後,庫洛亞爾維閃爍又起伏的天際線連同它那些拱形的建築以及太陽能電板在我們麵前隱隱顯現時,我看見地平線上的海水淡化工廠,就在海邊。它們看起來光禿禿的,堅固而巨大,像是一排古老的石頭巨人。它們的安保係統也臭名昭著,就連通向它們的道路也被嚴格監控。我還聽遊客們說過他們的故事,有的人甚至隻是因為靠某個海水淡化工廠太近,就被拘留了。

    當我們到達城市的邊界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左右了。我從很遠的地方就看到,這兒的士兵比平時多。一般情況下,城門處的士兵隻是看守觀察著來往的人群,並不會把所有人都攔下來。但是這次,城門前長長的直升客車隊伍緩慢向前蠕動,它的旁邊有兩列稍微快一點的行人隊伍。我們排到直升客車隊伍的末尾處。當我們到達城門口的時候,穿藍色製服的警衛攔住了我們。

    “你們來這個城市幹嗎?”他問道。

    “我要去新京,”我母親回答道,“我的家人來送我去火車站。”

    “目的地是新京?是有什麽公事嗎?”

    “是的。我要去新京大學任職。”

    “能給我看下你的車票、護照,以及能證明你跟新京大學有聯係的信件嗎?”

    我母親從包裏拿出一個二手的播客,那是新京大學給她配備的。她把手指放到上麵以激活它的護照特性。播客上出現了屏幕,並顯示了我母親的個人信息,裏麵包括她的車票訂購信息。她把播客遞給警衛,讓他查看。她還拿出了一張新京大學寫給她的紙質信件,警衛看到真正的紙張後明顯有些震驚,但也什麽都沒有說。然後,他朝我和父親點了點頭。

    “那你們呢?你們有什麽證據能證明身份嗎?”

    “恐怕沒有。”我父親答道,“以前進城是不需要電子護照的,這次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嗎?”

    “我們也是按照上麵的指示辦事,”警衛這麽回答,沒有再詳細解釋,“我可以錄下你們的指紋信息嗎?”

    他把他的多功能播客遞給我們,我們把手指按向機器。上麵出現了我們的名字和一些數字代碼,我父親把播客還給了警衛。我看見警衛在存儲器的屏幕上用配套的筆潦草地寫了幾行字。

    “凱蒂奧大師,您和您的家人現在可以走了。”警衛仔細查看了我母親的護照信息及信件內容後說道。他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更像是命令,而不是許可。“您和您的女兒出城的時候,記得在門口登記一下。”他提醒我父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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