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阿亨托拉圖穆勝利以後,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尤裏安從蠻族手裏解放了高盧。

    早春的時候,他在琉提喜阿越冬的住宅裏收到皇帝的一封重要信函,這是禦前司書大臣德岑西烏斯親自送來的。

    在高盧所取得的每一個勝利都使君士坦提烏斯大受屈辱,對他的虛榮心是一次新的打擊:這個毛孩子,這隻“多嘴多舌的喜鵲”“身穿紫袍的猴子”,可笑的“小小勝利者”,讓宮廷裏那幫愛譏笑人的人大為惱火的是,他竟然變成了真正的威武的勝利者。

    君士坦提烏斯很羨慕尤裏安,與此同時,他自己在亞細亞各行省跟波斯人打仗卻接連不斷地遭到失敗。

    他瘦了,失眠,吃飯沒有胃口。他犯了兩次黃疸病。禦醫們非常驚惶。

    有時夜裏失眠,他睜著眼睛躺在豪華的臥榻上,床頭立著君士坦丁大帝的神聖神幡——“拉伯龍”旗,他想道:“歐薩維亞欺騙了我。假如不是她,我便會實行保羅和墨耳枯裏烏斯的建議,把這個毛孩子,弗拉維烏斯家族的小蛇勒死。蠢貨!自己把他在懷裏暖和過來了。有誰知道呢,也許歐薩維亞是他的情婦吧!”

    遲到的嫉妒使他的羨慕更加無法忍受:他已經不能向歐薩維亞進行報複了——她死了;第二房妻子法烏斯蒂娜是個愚蠢的美麗的小姑娘,他沒有把她看在眼裏。

    君士坦提烏斯在黑暗中抓住自己稀疏的頭發——理發師每天早晨都精心地給打成發卷,——流出了惡毒的眼淚。

    他不是保衛了教會嗎,不是關心鏟除異端邪說嗎?他不是建造和裝修了教堂嗎?不是每天早晨、每天晚上都按規定進行祈禱和跪拜嗎?可是結果如何?得到了什麽樣的獎賞?這位人間的主宰平生第一次對天上的主宰發起怒來。

    祈禱詞停留在他的嘴邊上。

    為了哪怕稍稍消除自己的羨慕,他決定采取一種非常手段,往帝國的各大城市分送纏著月桂葉的捷報,通報上帝賞賜給君士坦提烏斯皇帝的勝利,捷報在廣場上宣讀。根據這些捷報可以判斷出,四次渡過萊茵河的並不是尤裏安,而是君士坦提烏斯,盡管他這時正在世界的另一端與波斯的戰事中不光彩地遭到了失敗;並不是尤裏安,而是君士坦提烏斯在阿亨托拉圖穆負了傷,但俘虜了克諾多瑪國王;並不是尤裏安,而是君士坦提烏斯穿越沼澤和密林,開辟道路,圍困城堡,忍饑挨餓,冒著酷暑,比普通士兵更勞累,比他們睡眠更少。這些纏著月桂葉的捷報甚至連尤裏安的名字都沒有提,仿佛是根本就沒有任何副帝。民眾歡呼的高盧的勝利者是君士坦提烏斯,所有的教堂裏,神甫、主教、宗主教主持祈禱儀式,為皇帝祈求福壽安康,感激上帝賜給君士坦提烏斯對蠻族的勝利。

    可是羨慕之情並沒有消除,照舊啃食著皇帝的心。

    於是他決定把軍團的精華部分從尤裏安手裏奪過來,不知不覺地使他失掉力量,就像當年加盧斯那樣,把他吸引到自己的羅網之中,然後給這個被解除了武裝的人以最後的打擊。

    為此目的,經驗豐富的大臣、禦前司書德岑西烏斯奉派前來琉提喜阿,他應該立即從副帝的軍隊中抽調輔助軍團——赫魯利人軍團、巴塔維人軍團、威猛軍團、克爾特人軍團——派往亞細亞,由皇帝指揮;此外,他還得從每個軍團挑選三百名最勇敢的軍士。統兵官欣圖拉接到命令之後,把挑選出來的盾牌兵和異族兵丁編在一起,親自擔任其首領並且率領他們去晉見皇帝。

    尤裏安警告德岑西烏斯,指出了由蠻族組成的軍團有發生暴動的危險性,因為他們寧肯死也不願意離開家鄉。

    德岑西烏斯對這些警告毫不理睬,刮得光光的狡猾的蠟黃的臉仍然保持著不慌不忙的傲視一切的表情,表現出十足的長官氣魄。

    一座把琉提喜阿島與河岸連接起來的木橋附近,有很長一排建築物,這是主要兵營。

    軍隊裏的騷亂從早晨就開始擴大。隻是由於尤裏安建立的嚴格軍紀還能遏製住士兵。

    赫魯利人軍團和威猛軍團第一批幾個大隊夜間就開始行動了。他們的弟兄,克爾特人軍團和巴塔維人軍團也準備啟程。

    欣圖拉突然聽到抱怨聲,便用非常自信的聲音下達了命令。一個不馴服的士兵被皮鞭抽得已經半死。德岑西烏斯耳朵上夾著一支筆,手裏拿著文件,到處亂竄。

    黃昏時分,天空陰暗,院子裏和大路上停著許多帶篷的大軲轆車,這是用來拉士兵的妻子兒女的。女人們一邊哭訴著一邊跟故鄉告別。有人把雙手伸向密林和荒原;有人趴在地上,哀號著親吻土地,把土地叫作自己的母親,悲哀地說,他們的骸骨將爛在異國他鄉;有人沉浸在默默的痛苦之中,用破布包上一包故鄉的泥留作紀念。一條狗瘦得露出了肋骨,舔著塗在車軸上的油脂。它突然走到一旁,把頭伸進塵土裏,嗥叫起來。大家都把臉背過去,身體顫抖著。一個軍士氣憤地向狗踢了一腳。狗夾起尾巴,尖聲叫著向田野跑去,在那裏停下來之後,叫得更響了,同時也更加淒慘了。這拖著長聲的吠叫在陰沉沉的黃昏奇異的寂靜中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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