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盧斯路過君士坦丁堡的時候,尤裏安去看望了這個不幸的哥哥。

    他發現加盧斯處在君士坦提烏斯派來的一批陰險的高官顯宦監視之下:有表麵上彬彬有禮實則狡猾成性的花花公子,宮廷度支官萊翁提烏斯,此人以善於在門後竊聽和拷問奴隸而聞名;也有盾牌兵統兵官,寡言少語的蠻族人拜諾鮑德斯,此人很像一個換了裝束的劊子手;還有皇帝的典禮官,es domesticorum——禦林軍司令盧齊利安;最後,就是那個曾經在卡帕多細亞省愷撒裏亞城任統兵官的斯庫迪洛,他如今由於有一些老女人的庇護而在宮廷裏謀到一個職務。

    加盧斯身體健康,心情快樂,但跟平時一樣思想輕浮,他招待尤裏安一頓豐盛的晚餐。他特別讚賞肥美的科爾希達野雞——肚子裏填滿新鮮的底比斯海棗之後進行烹製的。他像孩子那樣無憂無慮,有說有笑,回憶起馬塞魯姆來。

    尤裏安在談話時突然無意中向哥哥詢問他的妻子君士坦提娜的情況。加盧斯的臉色馬上變了,他本來拿起一塊白嫩的野雞肉準備往嘴裏送,這時卻把手放下,兩眼噙滿淚水。

    “你難道不知道,尤裏安?君士坦提娜去謁見皇上的途中——她是去找他為我說情的——患寒熱病死在比菲尼亞鎮的哈利基驛站。我得到她逝世的消息以後連著哭了兩夜……”

    他警覺地朝著門口看了看,伏在尤裏安的耳旁小聲說道:“自從那天起,我就對什麽事都不再關心了……隻有她一個人能夠拯救我。弟弟,這可是個非凡的女人!若是沒有她,我早就完了……我不能——我什麽都不會——灰心喪氣了。他們願意怎麽處置我,隨他們的便吧。”

    他把一杯純葡萄酒一飲而盡。

    尤裏安回憶起君士坦提娜來——她是個已經不年輕的寡婦,是君士坦提烏斯的妹妹,是哥哥的魔星;他想起她強迫哥哥犯下的無數愚蠢的罪行,有時隻是為了一件貴重的小玩物,為了得到一串允諾的項鏈。尤裏安希望了解是什麽力量迫使哥哥對這個女人唯命是從,於是問道:“她漂亮嗎?”

    “難道你從來沒有見到過她?——不,不漂亮,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漂亮。黝黑的臉,有麻子,身材矮小,牙齒很難看,她盡量避免笑。聽說她曾經背叛過我——夜裏更換衣服,像梅薩琳娜【1】 一樣,跑到賽馬場的馬廄去找年輕的馴馬師。可是這關我什麽事?難道我就沒有背叛過她?她不妨礙我生活,我也不妨礙她生活。都說她很殘忍。是的,她善於發號施令,尤裏安。她不喜歡下流詩歌的作者,一些惡棍利用那種詩指責她沒有教養,把她比成換上華麗衣裝的廚房女奴。

    她很會報複。可是少有的精明,少有的精明,尤裏安!我躲在她的身後很安全,猶如躲在石頭牆的後麵一樣,不過,我們卻很開心,尋歡作樂——也就心滿意足了!……”

    他由於愉快的回憶而微笑著,用指尖輕輕地摩挲著由於喝過葡萄酒還濕著的嘴唇。

    “是的,可以說是尋歡作樂了!”他最後不無驕傲地說。

    尤裏安前來會見時本來打算喚起哥哥悔悟,在思想上模仿利巴尼奧斯風格準備好一番話,想要談談美德和公民的高尚品格。他所期望看到的是一個遭到命運女神涅墨西斯之劍迫害的人,可是如今在他麵前的卻是一個年輕的競技運動員安詳的麵孔。尤裏安的話到了嘴邊卻咽了下去。他不帶厭惡,不帶憤恨地看著這個“善良的獸”——他在思想上這樣稱呼哥哥——並且想,對他講大道理無異於對牛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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