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午夜,尤裏安在舉行神秘儀式的大廳門前脫下見習修士的衣服,引薦祭司給他穿上神秘儀式參加者用純埃及紙草織物縫製的長衫,讓他手裏拿著一個棕櫚葉,赤著腳。

    他走進一個狹長的大廳。

    雙排青銅圓柱支撐著穹隆,每根圓柱上雕刻著兩條盤著的蛇,青銅散發著銅鏽味。

    圓柱旁放著高高的細腿香爐,火舌在跳動,大廳裏彌漫著白煙。

    盡頭,有兩頭長著翅膀的亞述金牛閃爍著微弱的光。這兩頭牛馱著一個金碧輝煌的寶座,上麵坐著大法師——以弗所的馬克西穆斯,隻見他穿著繡金的黑色長袍,上麵鑲著幾串純綠寶石和紅榴石,像神一樣。

    執事拖著長腔,宣布神秘儀式開始:“如果本儀式有不信神者或基督徒或伊壁鳩魯主義者在場,——請出去!”

    事先告訴過尤裏安,他作為神秘儀式的參加者應該如何回答。他說道:

    “基督徒們——都出去!”

    隱蔽在暗處的執事合唱隊用淒涼的聲音接著唱道:“開門!開門!基督徒們要出去!不信神的人也要出去!”

    於是從黑暗中走出來二十四個少年。他們赤身裸體,每人手裏拿著一把西斯特琴,形同一彎新月,隻是兩個尖端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圓圈,裏麵鑲著一些很細的輻條,隻要一觸動就震顫。少年們全體立即把西斯特琴舉過頭頂,用手指單調地彈擊這些縱向輻條,於是西斯特琴便淒婉纏綿地響了起來。

    馬克西穆斯做了一個手勢。

    有一個人從後麵走近尤裏安,用一條手帕緊緊地蒙住他的眼睛,然後說道:

    “往前走!別怕水,別怕火,別怕靈魂和肉體,別怕生和死!”

    他被帶著往前走。一扇鐵門也許是生鏽了,嘎吱一聲開了。他被帶進門裏,混濁的空氣向他撲麵而來,腳下是滑溜溜的陡峭的台階。

    他開始沿著沒有盡頭的階梯順級而下。死一般的沉寂。

    散發著腐爛發黴的氣味。他覺得他來到了地下很深的地方。

    階梯到頭了。如今他走在一個狹窄的走廊裏,手可以觸到牆壁。

    突然間,他的雙腳感覺到了潮濕;可以聽到淙淙的流水聲;水沒了他的腳麵。他繼續前行。每走一步,水位都隨之上升,沒了腳脖子,然後沒到膝蓋,最後到了臀部。

    他凍得上牙打下牙。他繼續前行。水漲到了胸部。他想:“這也許是一場騙局:馬克西穆斯為了迎合君士坦提烏斯而想要弄死我吧?”可是他照舊繼續往前走。

    水小了。

    突然熱起來,像是從鐵匠作坊裏衝出的一股熱浪,撲麵而來。地麵燙腳,好像是走近了一座熾熱的爐子。太陽穴上的血管直蹦,如此灼熱,仿佛是他的臉緊挨著火把或者燒紅的鐵。他繼續往前走。

    熱度減少了。可是空氣惡臭,難以呼吸。他撞到一個圓東西上,然後——一個接著一個。他根據氣味猜出了,這是死人的骷髏。

    他覺得身旁有一個人並排而行——無聲無息,像個幽靈似的,在飄蕩。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他大叫一聲。

    然後又有兩隻手悄悄地抓住他,緊緊地扣住他的衣裳。他發現,這手上幹燥的皮膚脫落下來,露出赤裸裸的骨頭。

    這雙手緊緊地扣住衣裳,仿佛是一個淫蕩女人在撒嬌賣俏,讓人厭惡。尤裏安在臉上感覺到了呼吸,有一種腐爛的氣味和墳墓裏的潮氣。突然間,耳旁響起了急速的低語聲,猶如夜深人靜時秋葉的沙沙聲:

    “這是我,這是我,是我。你難道不認識我嗎?這是我。”

    “你是誰?”他問,可是想起來了,他違背了關於沉默的約言。

    “是我,是我。你若是願意,我給你解開蒙在眼睛上的布,你就會了解一切了,你就會認出我來……”

    手指骨頭急匆匆地讓人厭惡地在他的臉上蠕動起來,想要解開蒙在眼睛上的布。

    一種死亡的寒氣滲進他的心裏深處,他不知不覺地,以習慣性的動作畫了三次十字,這就像他童年時代做了可怕的噩夢之後常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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