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庫班人,微微把身子俯在馬鞍上,把毛皮帽子嵌到後腦上,沿著路旁飛馳著,迎著前進的人們喊道:“指揮員在哪裏?”
他滿臉都是汗,汗濕的馬肚子,重得好像馬都帶不動了。
一片又大、又圓的光亮的白雲,出現在林木繁茂的山上的天空裏,凝視著公路。
“怕有雷雨吧。”
先頭部隊在公路轉彎的地方停住了。步兵的行列,都擁擠著停住了;輜重車碰著馬車後部,擦著馬頭,也停住了,一直傳到部隊的末尾,都停住了。
“怎麽一回事?!休息還早著呢。”
飛馳著的庫班人的汗臉、匆匆抖擻著肚子的馬,以及這意外的停止前進,引起了大家的驚慌和疑慮。前邊老遠的地方,隱隱約約起了一陣槍聲——又沉寂了,這槍聲使大家感到一種凶兆。槍聲留在寂靜裏,不再消失了。
留聲機不響了。郭如鶴坐著馬車,匆匆趕往先頭部隊。
後來騎兵從那邊馳過來,狠狠大罵著,擋住去路。
“ 喂,向後去!…… 我們要開槍的!…… 你們真是尋死!……”
“……告訴你們……那邊馬上就開火了,可是你們盡往前鑽。沒有命令,再往前擠,郭如鶴叫對你們開槍。”
大家馬上慌了。女人、老頭、老太婆、姑娘、孩子,都哭喊起來。
“我們到哪去呢?!……你們幹嗎趕我們,我們怎麽辦呢?我們同你們一塊去。就是死也死在一起。”
可是說不服騎兵們:
“郭如鶴命令叫你們同戰士中間隔五俄裏,不然你們要妨礙作戰的。”
“難道我們不是你們的人嗎?我的伊凡也在那裏。”
“我的梅開泰也在那裏。”
“我的奧巴納斯也在那裏。”
“你們走了,叫我們留下——把我們丟開不管了。”
“你們是用屁股想的嗎?告訴過你們:是為了你們打仗的。把道路一肅清,你們就跟我們走了。不然你們礙事,要開火了。”
所能望到的馬車,都互相擁擠著。步行的、負傷的,都擠成堆;女人的哭聲震蕩著。數十俄裏長的公路,都被停著的輜重車塞滿了。蒼蠅活躍起來,黑壓壓地密集到馬背上、肚子上、頸脖上,貼到孩子身上;馬拚命搖著頭,用蹄子在肚子底下踢。隔著樹葉的空隙,可以看見蔚藍的大海。可是大家隻管望著被騎兵攔住的一段公路,騎兵那邊,站著帶槍的小夥子們,這都是自己的親人。有時坐著,有時用幹草末卷在寬草葉裏當煙吸。
都行動起來了,懶洋洋地站起來,走動了,公路越來越顯得寬了,在這段灰塵落下去顯得寬起來的公路上,隱藏著危險和災難。
騎兵們是說不服的。一小時、兩小時過去了。前邊一段毫無人跡的公路,像死人一樣,發著一片令人心傷的蒼白色。
眼睛腫了的女人們,用啞嗓子哭訴著。大海透過林木,發著藍色,雲從繁茂的山林那麵望著大海。
不曉得從哪兒送來一聲有彈性的渾圓的炮聲,接著第二聲、第三聲。排炮響起來,炮聲在山上、林間、山峽裏轟轟隆隆亂滾著。機槍死氣沉沉地漠然地掃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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