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如鶴的部隊從來是這樣,天黑一停下過夜時,那些說話聲、三弦琴、手風琴、姑娘們的笑聲,就代替了睡眠和休息。

    或者是那充滿著青春活力、神奇妙想、蓬勃有力的悠揚的歌聲,在黑夜裏蕩漾著,把黑夜變得生動活潑了。

    山嶺高的波濤,

    在碧海裏呻吟、咆哮……

    哥薩克的女子喲,

    在土耳其人的奴役下哭泣、悲號…………

    歌聲有時昂揚,有時低沉。大海是不是也被這活潑的聲浪掀起來,隨著節奏在波動呢?悲歎聲不是在黑夜裏蕩漾著嗎——哥薩克女子們在悲歎,青年們在悲歎。這不是在歌唱他們的嗎?這不是他們從沙皇軍官、將軍、資本家的奴役下衝出來,去為自由而戰嗎?這不是悲壯的歌聲在蕩漾嗎?在這緊張的生動活潑的黑夜裏,不是蕩漾著悲歡的曲調嗎?

    在碧海裏……

    可是大海就在這兒,就在下邊,就在腳下呢,不過它默然不語,誰也看不見它。

    輕輕鍍上一層金色的山邊和這悲歡融成一片。因此,巍峨的群山顯得更黑、更陰慘了——起伏的齒狀的山邊,輕輕鍍上了一層金色。

    後來,月光經過鞍形的山脊、山口、山峽,射出來,那些林木、岩石、山峰的黑影,被月光烘托得分外黑,分外濃,分外陰慘。

    月亮從山後出來,月光傾瀉到大地上,於是世界就變了樣,小夥子們停止了歌唱。於是就望見——石頭上、放倒的樹身上、岩石上,都坐著青年男女。岩下是大海,簡直不能看它——無邊無際的海麵上,蕩漾著冰冷的、燦爛的金波。望著真是耀眼。

    “有人在呼吸呢。”一個人說。

    “這一切大概都是上帝安排的。”

    “為什麽這樣呢?你照直去,就可以到羅馬尼亞,想到敖德薩就到敖德薩,想到塞瓦斯托波爾就到塞瓦斯托波爾——你把指南針撥向哪裏就到哪裏,這是為什麽呢?”

    “弟兄們,咱們在土耳其戰線上的時候,每逢開仗時,神甫就要做祈禱。可是不管你做多少次祈禱,咱們弟兄死得總像山那樣一大堆。”

    青煙一般的新月的光輝,到處傾瀉起來,傾瀉到懸岩斷壁上、山坡上、白岩角上,傾瀉到像手臂一樣伸展著的樹枝上,或者是被裂縫侵蝕成的斷岩上。一切都分明、清晰,一切都成了活生生的了。

    公路上是一片喧鬧、說話聲、腳步聲、咒詛、謾罵,不堪入耳的謾罵。

    大家都抬起頭來,轉過頭……

    “那是些什麽人?什麽混蛋東西在那裏亂罵呢,他媽的!”

    “水兵們在找莫須有的東西呢。”

    亂七八糟的一大群水兵走著,有時在月光下走著,有時走在黑影裏就不見了,下流的謾罵,好像臭煙一般,在他們頭頂上飄動,令人不能呼吸。都無聊起來了。青年男女們都覺得疲倦了,伸著懶腰、打著嗬欠,開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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