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隨著大家一塊走的時候,是一個整體。可是大家剛一停止前進,夜就被撕成碎塊,每一塊都過著自己的生活。

    蓬頭亂發、在火光中看來像妖怪似的老太婆郭必諾,蹲在一堆不很大的營火跟前,火上放著鍋,這口鍋是匆忙中同其餘的東西和食品,從甩了的馬車上取下來的。一個老頭子在旁邊地下鋪的呢外套上躺著睡著了,雖說夜裏很暖和,可是他還是用外套角把臉蓋起來。老太婆坐在火邊哭訴道:“沒有碗,也沒有湯匙……連一個小桶也丟了;不曉得落到誰手呢?多麽可愛的、結實的槭木桶啊。我們還能弄到那樣一匹馬嗎?那是多會跑的馬啊——從來都沒叫用鞭子抽過。老頭子,來吃吧。”

    啞嗓子從外套下邊說:

    “不想吃。”

    “你幹嗎呢!不吃會病的——那時還得叫抱你嗎?”

    老頭子在黑暗中蓋著臉,不作聲地躺在地上。

    附近大路上的馬車旁邊,有一個端端正正的姑娘的身影,在黑暗中閃著。聽見姑娘的聲音:“我的可憐的,我的小心肝,給我吧!不能這樣……”

    女人模糊的身影,在馬車周圍閃來閃去,幾種聲音都在說:

    “給我們吧,要把他這小天使的靈魂埋了。上帝會收容他的……”

    男人們默默地站著。

    女人們說:

    “奶都脹硬了,按不動了。”

    都伸手摸她那脹得用指頭按都按不動的乳房。她光著頭,兩隻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同貓眼睛一樣,低著頭,望著從破布衫裏露出的雪白的乳頭,熟練的手指,抓住乳頭,溫存地往那不會動的,張著的冰冷的小嘴裏塞。

    “像石頭一樣了。”

    “已經死了,不能放了。”

    男人們的聲音:

    “幹嗎要同她多嘴呢,把孩子拿過來就完事了。”

    “會傳染人的。這怎麽行呢!應當埋掉。”

    於是兩個強壯有力的男人,把母親的手拉開,去抱孩子。

    一陣瘋狂的野獸一般的尖叫,劃破了黑暗——一直傳到沿著大路邊的鎖鏈似的一堆堆營火跟前;傳到朦朧的海上;就是在那荒涼的山中,如果誰躲在那裏,也能夠聽見。馬車因為這一陣瘋狂的爭奪,也咯吱響著,搖晃起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