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審判》reference_book_ids":[7087843164903443487]}]},"author_speak":"code":0,"press_status":1,"content":"  藝術論

    泰納

    譯者弁言

    泰納(Hippolyte-Adolphe Taine)是法國十九世紀後半的一個曆史家兼批評家。他與勒曩(Renan)並稱為當日的兩位大師。他的哲學是屬於奧古斯丁·孔德(Auguste Conte)派的實證主義。他從極年輕的時候,就孕育了一種徹底的科學精神,以為人類的精神活動是受物質的支配與影響,故他說精神科學(包括哲學,文學,美術,宗教等)可與自然科學同樣地分析。他所依據的條件便是種族,環境,時代三者。這是他的前輩批評家聖·伯夫(Sainte-Beuve)所倡導而由他推之於極端的學說。泰納的代表作品,在曆史方麵的《現代法蘭西的發源》(Les Originesdela France Contemporaine),《大革命》(La Revolution)等,在哲學方麵的《法國十九世紀的古典哲學》(Les Philosophies classiques du XIXeme-Siecle en France)與《智慧論》(DeI--0027Intelligence)等,在文藝批評方麵的《拉風丹納寓言論》(Essais sur les Fables de La Fontaine)、《英國文學史》(Histoire de la Literature Anglaise)及《藝術論》(Philosophie de l‘Art)等,都充滿著一貫的實證說。他把曆史,文學,哲學,美術都放到它們的生長的地域和時代中去,搜集當時的記載社會狀況的文件,想由這些純粹科學,純粹理智的解剖,來得到產生這些文明的定律(Loi)。這本藝術論便是他這種方法之應用於藝術方麵的。你們可以看到他在第一章裏,開宗明義的宣布他的“學說”(Systeme)和“方法”(Methode),繼即應用於推求“藝術之定義”;在第二,三,四編裏,他接著講意大利,弗拉芒(Flamand)及古希臘等幾個藝術史的大宗派,最後再講他的“藝術之理想”,這便是他,——泰納的美學了!物質方麵的條件都給他搜羅盡了,誰還能比他更精密地,更詳細地分析藝術品呢?然而問題來了:拉風丹納的時代固然產生了拉風丹納了,呂朋斯時代的弗拉芒固然產生了呂朋斯了,米格盎越,拉菲爾時代的意大利也固然產生了米格盎越,拉菲爾了;然而與他們同種族,同環境,同時代的人物,為何不盡是拉風丹納,呂朋斯,米格盎越,拉菲爾呢?固然“天才是不世出”的,群眾永遠是庸俗的;然而藝者創造過程的心理解剖為何可以全部忽略了呢?人類文明的成因是否隻限於“種族,環境,時代”的純物質的條件?所謂“天才”究竟是什麽東西?是否即他之所謂“銳敏的感覺”呢?這“銳敏的感覺”為什麽又非常人所不能有,而具有這感覺的人又如何地把這感覺發展到成熟的地步?這些問題都有賴於心理學的解剖,而泰納卻把心理學完全隸屬於生理學之下,於是充其量,他隻能解釋藝術品之半麵,還有其他更深奧的半麵我們全然沒有認識。這是泰納全部學說的弱點,也就是實證主義的大缺陷。他一生的工作極為廣博,他原想把這一貫的實證論來應用於精神科學的各方麵,以探求人類文明的原動力,就是定律。這固然是一件偉大的理想的事業,不幸他隻看到了“人”的片麵,於是他全部的工作終於沒有達到他意想中的成功。

    我們知道,現代文明的大關鍵,是在於科學萬能之夢的打破。在一八七〇年左右,當達爾文的進化論發表了,倍脫盧的化學綜合論宣布了,格拉姆的第一個引擎造好了的時候,全個歐洲都熱狂地希望能用了新發明的利器——科學——來打出一條新路,宇宙,人生都可得一個新的總解決。不幸,事實上一九一四年萊茵湖畔的一聲大炮,就把這美妙的幻夢打得粉碎。原來追求人生的路還有那麽遙遠的途程要趲奔呢。科學隻替我們加增了一件武器,根本上並沒有徹底解決呢。科學即是真理,即是絕對的話,在現在誰還敢說呢?

    在文學上,同樣的自浪漫主義崩潰之後,由寫實主義而至自然主義,查拉繼承了泰納等的學說,想以人類的精神現象都歸納到幾個公式裏去,然而不久也就與實證主義同其運命,發見“此路不通”了。

    這樣說來,泰納的這部《藝術論》不是早已成為過去的藝術批評。且在今日的眼光中,不是成了不完全的“美學”了麽?然而我之介紹此書,正著眼在其缺點上麵,因這種極端的科學精神,正是我們現代的中國最需要的治學方法。尤其是藝術常識極端貧乏中國學術界,如果要對於藝術有一個明確的認識,那麽,非從這種實證主義的根本著手不可。人類文明的進程都是自外而內的,斷沒有外表的原因尚未明了而能直探事物之核心的事。中國學術之所以落後,所以紊亂也就因為我們一般祖先隻知高唱其玄妙的神韻氣味,而不知此神韻氣味之由來。於是我們眼裏所見的“國學”隻有空疏,隻有紊亂,隻有玄妙!

    西洋人從神的世界走到人的世界(文藝複興),由渺茫的來世回到真實的現世;更由此把“自我”在“現世”中極度擴大起來,在物質文明的最高點上,碰了壁又在另找新路了。我們東方人還是落在後麵,一步也沒有移動過。物質文明不是理想的文明,然而不經過這步,又那能發見其他的新路?誰敢說人類進化的步驟是不一致的?誰敢說現代中國的紊亂不是由於缺少思想改革的準備?我們須要日夜兼程的趕上人類(l--0027humanite)的大隊,再和他們負了同一的使命去探求真理。在這時候,我們比所有的人更須要思想上的糧食和補品,我敢說,這補品中的最有力的一劑便是科學精神,便是實證主義!

    因此,我還是介紹泰納的這本藝術論,我願大家先懂得了,會用了這科學精神,再來設法補救它的缺陷!

    譯述方麵的錯誤,希望有人能指正我。譯名不統一的地方,當於將來全部完竣後重行校訂。

    一九二九,十月杪譯者於巴黎

    第一編 第一章 藝術品之本質

    諸位:

    當開始這課程的時候,我願向你們要求我所需要的兩件事:第一是你們的注意,第二,尤其是你們的好意。你們接待我的盛情使我肯定你們定能答應我以上的要求。我誠摯地,熱烈地預先向諸位道謝。

    今年我要和諸位研究的題目是《藝術史》,最要的是“意大利繪畫史”。在未入本文之前,我願先說明我的拚究方法與其精神。

    一

    1.研究對象——研究方法——藝術品之要素——第一要素:藝術家作品之全體——第二要素:藝術家所屬之派別:例,莎士比亞與呂朋斯——第三要素:藝術家的同國及同時代的人物:例,古希臘,十六世紀的西班牙

    2.此種要素之肯定藝術品的產生於特質——例,希臘悲劇,莪特式建築,荷蘭繪畫,法蘭西悲劇,——自然界的氣候及產物,與精神上的氣質及產物之比較。——此種方法之應用於意大利藝術史

    3.美學之目的及其方法——判斷論與解釋法之不同——排斥訓誡,探求定律——對各畫派之一視同仁——美學與植物學之相似;自然科學與精神科學之相似

    這方法的出發點是在於認明一件藝術品不是孤立的,是在於探討產生藝術及解釋藝術的要素。

    第一點是不難的,一件藝術品,一張圖畫,一出悲劇,一座雕像,顯而易見的屬於一整個的全體,即屬於這作者的全部作品。這是最粗淺的。誰都知道一個藝術家的許多不同的作品都是親族,如許多同父的子女一般,在它們中間都有顯著的共同點。你知道每個藝術家都有他的作風,為他全部作品所共有的。假定他是一個畫家,那麽他有他的富麗或素樸的色彩,高貴或平庸的對象,他的步驟,結構,甚至他的筆觸曲折,形態,色彩以及作畫的舉止。假定他是一個著作家,那麽他有他的熱烈或靜穆的人物,簡單或複雜的轉紐,悲劇或喜劇的終局,他的風格,他的頂點,以至他的詞藻。這是如此的真,隻要把一幅較為有名的畫家的沒有署名的作品給一個識者去看,他一定能說出這是什麽人的作品;而且,假使他鑒賞的經驗很豐富,鑒別的能力很銳敏的話,他並能說出這幅畫是作者的某一年齡,他藝術發展過程中的某一時代中的產物。

    這是研究藝術品的第一要素。以下是第二要素:把這藝術家本身和他的全部作品考察起來,也並非孤立的。他也有一個自己所從出的整體,比他自己還要廣大,這便是他同時同地的藝術派別及藝術宗派。例如,在莎士比亞的四周,一眼就可看到,似乎從天上掉下的或是從別個世界上飛來的星球一般,有一打傑出的戲劇家,惠勃斯脫Webster,福恃Ford,曼生求Massinger,麥老Marlowe,彭矞瓊孫Ben Jonson,弗來去脫Flechter,謀門脫Beaumout,都用著和莎士比亞同樣的風格及思想寫作的。他們的劇本,都和他有同樣的特質,你可找到同樣慷慨激昂的人物,不測的奇險的終局,無常而瘋狂的熱情,同樣沒有秩序的,異乎尋常的,過事誇張的而卻又富麗矞皇的風格,同樣清新秀逸,富有詩意的田園鄉村的情調,同樣縝密細致,富於情愛的女子的模型。——同樣,Rubens似乎是一個孤立的人物了,既無師承,亦無後繼。但隻到比利時去,參觀昂Gand,比京Bruxelles,勃呂越Bruges,盤凡Anvers的教堂,便可看到一大群才能和Rubens相仿的作家:第一是當時與他齊名的開來以哀Crayer,還有亞丁·梵·諾爾Adam Van Noort,才朗·才格哀Gerand Zeghers,隆蒲Rombouts,亞勃拉亨·揚孫Abraham Jansens,梵·盧較VanRoose,梵·朱爾登VanThulden,揚·梵·奧斯Jean Van Oost,還有許多為你們所認識的堯爾登Jordeans,梵·達克Van Dyck,他們都抱有繪畫上相同的思想,即在絕對不同的歧異中間,也保持著同派同族的氣色。如呂朋斯Rubens—樣,他們都歡喜畫鮮花似的健全的皮膚,強烈而顫動的生命的活躍,在興奮的生物的麵上所煥發地表現的鮮豔,多性的嬌容,寫實的,又常是粗野的人物,活潑放縱,無拘束的動作,華麗絢爛的布帛,錦繡輝煌的反光,曲折盡致的衣縐。這一切在今日都給他當日大宗師的榮名掩蔽了,壓倒了。可是為了解這大宗師計,必須把圍繞著他的一切天才聚集起來,因為他不過是此一群天才中最崇高的一枝,為這派藝術中最著名的代表而已。

    這是第二點。現在隻有第三點了。這藝術宗派的本身也是從一個更廣大的整體中來的,這便是他所處的社會,其口味正與他的相融洽一致。因為無論為藝術家,為民眾,風俗習慣與時代精神總是一樣的。藝術家並非是孤立的人。在百世之下的我們所能聽到的,隻有他們的歌聲。但就在這顫動著振擊我們耳鼓的響亮的歌聲下麵,可以辨別出一個喁喁之音,如微弱的蜂的嗡嗡之聲,這是在藝術家身旁的複雜,無限,悠遠的民眾之聲的合唱。也就是這一點和諧(harmonie)造成了藝術家之偉大。這是當然的:創造邦丹儂Parthenom與奧林比亞大神的菲地亞斯Phidias與依克低女斯Ictinus和其餘的雅典人一樣,是自由邦的市民和多神教的信徒,在練身場中教養長大,角力,裸體,於廣場上討論國事,投票選舉。也和眾人一樣,有相同的利害關係,相同的思想,信仰,言語,教育,民族性,以至在他們生活上最重要的部分,都和當時的他們的鑒賞者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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