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王》reference_book_ids":[7070317133728582693,7024430660798385166]}]},"author_speak":"code":0,"press_status":1,"content":"  三、競爭

    假如你問隨便哪個美國人或英國商人,妨害他的人生享受最厲害的是什麽,他一定回答說是“生活的鬥爭”。他這麽說確是很真誠,並且相信是如此。這解釋,在某一意義上是對的;在另一極重要的意義上是錯的。不用說,生活鬥爭這件事是有的。隻要不運氣,我們之中誰都會遇到。康拉特小說中的主角福克就是一個例子:在一條破船上的水手中,隻有他和另一個同伴持有火器;而船上是除了把別的沒有武器的人作為食糧以外再沒東西可吃了。當兩人把能夠同意分配的人肉吃完以後,一場真正的生活鬥爭開始了。結果,福克打倒了對手,但他從此隻好素食了。然而現在一般事業家口中的生活鬥爭,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那是他信手祜來的一個不準確的名詞,用來使根本微末不足道的事情顯得莊嚴的。你試問問他,在他的階級裏,他認識有幾個人是餓死的。問問他,他的朋友們一旦破產之後遭遇到什麽。大家都知道,一個破產以後的事業家,在生活的舒適方麵,要比一個從來不會有錢到配破產的人好得多多。所以一般所謂的生活的鬥爭,實際是成功的鬥爭。他們從事戰鬥時所懼怕的,並非下一天沒有早餐吃,而是不能耀武揚威蓋過鄰人。

    可怪的是很少人明白下麵這個道理:他們並非被一種機構緊抓著而無可逃避,無可逃避的倒是他們所踹著的踏車,因為他們不曾發覺那踏車不能使他們爬上更高的一層。當然,我是指那些比較高級的事業場中的人,已有很好的收入足夠藉以生活的人。但靠現有的收入過活,他們是認為可恥的,好比當著敵人而臨陣脫逃一般;但若你去問他們,憑著他們的工作對公眾能有什麽貢獻時,他們除了一大套老生常談,替狂熱的生活作一番宣傳之外,定將瞠目不知所答。

    假定有一個人,他有一所可愛的屋子,一個可愛的妻子,幾個可愛的兒女。我們來設想一下他的生活看看。清早,全家好夢猶酣的時候,他就得醒來,匆匆的趕到公事房。在此,他的責任要他表顯出一個大行政家的風度;他咬緊牙床,說話顯得極有決斷,臉上裝得又機警又莊重,使每個人——除了公事房聽差以外——都肅然起敬。他念著信稿叫人用打字機打下來,和各種重要人物在電話中接談,研究商情,接著去陪著和他有買賣或他希望談判一件買賣的人用午餐。同類的事情在下午繼續進行。他疲倦不堪的回家,剛剛趕上穿衣服吃夜飯的時間。飯桌上,他和一大批同樣疲乏的男人,不得不裝做感到有婦女作伴的樂趣,她們還不曾有機會使自己疲倦呢。要幾個鍾點以後這個男人才獲赦免,是無法預料的。末了他終於睡了,幾小時內,緊張狀態總算寬弛了一下。

    這樣一個男子的工作生活,其心理狀態恰和百碼競走的人的相同;但他的競走終點是墳墓,所以為百碼的途程剛剛適配的精力集中,對於他卻遲早要顯得過分了。關於兒女,他知道些什麽?平日他在辦公室裏;星期日他在高爾夫球場上。關於妻子,他知道些什麽?他早上離開她時,她還睡著。整個的晚上,他和她忙著交際應酬,無法作親密的談話。大概他也沒有心中契重的男友,雖然他對許多人裝著非常親熱。他所知的春季和收獲的秋季,不過是能夠影響市場這一點;他也許見過外國,但用著厭煩得要死的眼睛去看的。書本於他是廢物,音樂使他皺眉。他一年年的變得孤獨,注意日益集中,事業以外的生活日益枯索。我在歐洲見過這一類的美國人在中年以後的境況。他帶著妻子和女兒遊曆,顯然是她們勸服這可憐的家夥的,教他相信已經到了休假的時候,同時也該使娘兒們有一個觀光舊大陸的機會。興奮出神的母女環繞著他。要他注意吸引她們的特色。極度疲乏極度煩悶的家長,卻尋思著此時此刻公事房裏或棒球場上所能發生的事情。女伴們終於對他絕望了,結論說男人是俗物。她們從未想到他是她們的貪婪底犧牲者:實在這也並不如何準確,好似歐洲人對印度殉節婦女的看法並不如何準確一樣。大概十分之九的寡婦是自願殉夫的人,準備為了光榮,為了宗教的立法而自焚;美國事業家的宗教與光榮是多多的賺錢;所以他象印度寡婦一樣,很樂意的忍受苦惱。這種人若要過得快樂一些的話,先得改變他的宗教。倘他不但願望成功,並且真心相信“追求成功是一個男子的責任,凡是不這樣做的人將是一個可憐的造物”;那末他總是精神過於集中,心中過於煩愁,決計快活不了。拿一件簡單的事來說罷,例如投資。幾乎個個美國人都不要四厘利息的比較穩當的投資,而寧願八厘利息的比較冒險的投資。結果常有金錢的損失以及繼續不斷的煩慮和惱恨。至於我,我所希望於金錢的,不過是閑暇而安全。但典型的現代人所希望於金錢的,卻是要它掙取更多的金錢,眼巴巴地望著的是場麵,光輝,蓋過目前和他並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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