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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先生:

    去年開始講課的時候,我給你們說明了一條普遍的規律,就是作品與環境必然完全相符;不論什麽時代,藝術品都是按照這條規律產生的。今年研究意大利繪畫史的時候,我又找到一個顯著的例子,使我能夠在你們麵前應用這條規律,證實這條規律。

    第一章 意大利繪畫的特征

    我們現在研究的是一個輝煌的時代,公認為意大利最了不起的創造,包括十五世紀的最後二十五年和十六世紀最初的三四十年。在這個小小的範圍之內,象雨後春筍一般出現一批成就卓越的藝術家:雷奧那多·達·芬奇,拉斐爾,米開朗基羅,安特萊·但爾·沙多,弗拉·巴多洛美奧,喬喬納,鐵相,賽巴斯蒂安·但爾·比翁波,高雷琪奧。這個範圍界限分明,往後退一步,藝術尚未成熟;向前進一步,藝術已經敗壞;往後去是作風還粗糙,幹枯或僵硬的探路人,如保羅·烏采羅,安多尼奧·包拉伊烏羅,弗拉·菲列波·列比,陶米尼穀·琪朗達約,安特萊阿·凡羅契奧,芒丹涅,班魯琴,卡巴契奧,喬凡尼·貝利尼;往前去是作風過火的門徒或才力不足的複興者,如於勒·羅曼,羅梭,帕利瑪蒂斯,巴末桑,小巴爾瑪,卡拉希三兄弟和他們的一派。以前藝術還在抽芽;往後藝術已經凋謝;開花的時節在兩者之間,大約有五十年。――固然,早一個時期有一個差不多火候成熟的畫家瑪薩契奧;但他是深思默想的人,作了一次天才的表現,是一個孤獨的發明家,眼光突然超越了他的時代,也是一個無人賞識,沒有後繼的先驅者,生前孤獨,貧窮,死後墓碑上連銘文都沒有;他的偉大直要半世紀以後才有人了解。固然,後一時期還有一個興旺而健全的畫派,但那是在威尼斯,因為那個得天獨厚的城邦比別的城邦衰落較晚,意大利其餘的地方由於異族的統治與壓迫,社會的腐化,已經人心墮落,氣質敗壞,威尼斯卻還保持長時期的獨立,強大與寬客。――這個美滿的創造時期可以比做一個山坡上的葡萄園:高處,葡萄尚未成熟;底下,葡萄太熟了。下麵,泥土太潮;上麵,氣候太冷;這是原因,也是規律;縱有例外,也微不足道,並且是可以解釋的。也許在低下的地段能碰到一株單獨的葡萄藤,因為樹液優良,不管環境如何也結成幾串甜美的葡萄。但這株葡萄藤是孤獨的,不會繁殖,隻能算作變格;因為活躍的力在積聚與交叉的時候,總不免在規律的正常過程中羼入一些特殊現象。或許上麵的地段也有偏僻的一角,葡萄藤長得很好;但那個地方必定具備適當的條件:泥土的性質,小山的屏障,水源的供應,使植物能找到別處所沒有的養料或者保護。所以規律並不動搖,我們的結論隻能說,那兒具備優良的葡萄藤所必需的土壤與氣候。同樣,產生優秀繪畫的規律仍然完整,決定這種繪畫的時代精神與風俗概況是可以探索的。

    首先需要對意大利畫派下一個定義;按照通常的說法稱之為完美的,古典的,我們並沒指出特征,隻是定了等級。但它既然有它的等級,當然有它的特征,就是說有它的領域,有它不會超越的範圍。――意大利畫派對風景是瞧不起的,或者是不重視的;靜物的生命要等以後法蘭德斯的畫家來表達。意大利畫家采用的題材是人;田野,樹木,工場,對他隻是附屬品;據華薩利的記載,意大利派公認的領袖米開朗基羅說過,那些東西應當讓才具較差的人作為消遣與補償,因為藝術真正的對象是人體。晚期的意大利畫家固然也畫風景,但那是最後一批的威尼斯派,尤其是卡拉希三兄弟,在古典繪畫趨於哀落的時候。而且他們的風景不過是一種裝飾,一座以建築為主的別莊,一所阿爾彌特的花園,一個牧歌式的華麗的舞台場麵,替神話中的談情說愛與貴族的行樂做一種高雅而適當的陪襯:畫的樹木是抽象的,說不出什麽種類;山脈布置得非常悅目,神廟,廢墟,宮殿,都按照理想的線條安排;自然界喪失了它原有的獨立性和獨特的本能,完全服從人的支配,為他點綴宴會,擴展屋子的視野。――另一方麵,他們讓法蘭德斯畫家去模仿現實生活,描寫當時的人穿著普通服裝,在日常起居和真實的家具中間過日子的情形,描寫他吃飯,散步,上菜市,上市政廳,坐小酒店,象肉眼看到的那樣,或是貴族,或是布爾喬亞,或是農民,連同他的性格,職業,身分的無數凸出的特點。意大利畫家排斥這些瑣碎的東西,認為鄙俗。他們的藝術越成熟,越避免描頭畫角式的正確與形似。正當輝煌的時代開始的時候,他們在畫麵上不再放進肖像;但菲列波·列比,包拉依烏羅,安特萊阿·特·卡斯大諾,凡羅契奧,喬伐尼·貝利尼,琪朗達約,連瑪薩契奧在內,一切前期的畫家都在壁畫上放進同時代的人的形象。從粗具規模的藝術到發展定局的藝術所邁進的一大步,便是發明完美的形體,隻有在理想中找到而非肉眼所能看見的形體。――在這個界限之內,意大利古典繪畫還有一個限製。在它作為中心的理想人物身上,固然能分辨出精神與肉體,但一望而知精神並不居於主要地位。

    這個古典畫派既沒有神秘氣息,也沒有激動的情緒,也不以心靈為主體。――從喬多與西摩納·梅米到貝多·安琪利穀為止,文藝複興前期那一派優美而尚未成熟的藝術,最關心虛無縹緲與崇高的世界,出神入定的無邪的靈魂,神學的或教會的定律。古典繪畫可不表現這些,它已經走出基督教與僧侶的時期,進入世俗的與異教的時期。――古典繪畫決不強調暴烈或痛苦的景象,引起憐憫和恐怖,象特拉克洛阿的《列埃日主教的被刺》,特岡的《死亡》或《桑勃族的戰敗》,阿利·希番的《哭泣的人》。它也不表現深刻,極端,複雜的感情,象特拉克洛阿的《哈姆雷特》或《塔索》。它不追求微妙或強烈的效果;那是下一時代,藝術的衰落已經很顯著的時候的現象,例如蒲洛涅畫派中的嫵媚與出神的瑪特蘭納,嬌嫩而若有所思的聖母,慷慨壯烈的殉道者。悲愴沉痛的藝術專門刺激興奮而病態的感覺,當然為講究平衡的古典藝術所不容。它決不為了關切精神生活而犧牲肉體生活,並不把人當做受著器官之累的高等生物。隻有一個雷奧那多·達·芬奇走在時代之前,發明一切近代觀念和近代知識;他是個包羅萬象,精湛無比的天才,永不滿足的孤獨的探險家,他的預見超過他的時代,有時競和我們的時代會合。但是對於別的藝術家,往往連達·芬奇在內,形式便是目的,不是手段;形式並不附屬於麵貌,表情,手勢,環境,行動;他們的作品以形象為主,不重詩意,不重文學氣息。徹裏尼說過:“繪畫藝術的要點在於好好畫出一個裸體的男人和女人。”當時的畫家幾乎都學過金銀細工和雕塑;他們的手都摸過隆起的肌肉,彎曲的線條,骨頭的接榫;他們所要表現給人看的,首先是天然的人體,就是健康,活潑,強壯的人體,角力競技的本領,動物的稟賦,無不具備。並且這也是理想的人體,近於希臘典型:各部分比例的均勻與發展的平衡,經過挑選而描繪下來的姿勢的美妙,衣褶與周圍的人體布置的恰當,形成一個和諧的總體;整個作品給人的肉體世界的印象,和古代的奧林潑斯一樣,是一個神明的或英雄的肉體世界,至少是一個卓越與完美的肉體世界。――這是意大利古典藝術家特有的發明。固然,別的藝術家更善於表現別的題材,或是田野生活,或是現實生活,或是內心的悲劇與秘密,或是道德教訓,或是哲學觀念,或是曆史上的事實。貝多·安琪利穀,亞爾倍·丟勒,倫勃朗,梅佐,保爾·波忒,荷迦斯,特拉克洛阿,特岡的作品,包括更多的教訓,教育,心理現象,日常生活的恬靜,活躍的夢想,玄妙的哲理和內心的激動。意大利文藝複興期的畫家卻創造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種族,一批莊嚴健美,生活高尚的人體,令人想到更豪邁,更強壯,更安靜,更活躍,總之是更完全的人類。就是這個種族,加上希臘雕塑家創造的兒女,在別的國家,在法國,西班牙,法蘭德斯,產生出一批理想的形體,仿佛向自然界指出它應該怎樣造人而沒有造出來。

    第二章 基本形勢

    以上說的是作品,按照我們的方法,現在需要認識產生作品的環境。

    先考察產生作品的種族。他們所以在繪畫方麵采取這種途徑,完全是由於民族的和永久的本能。意大利人的想象力是古典的,就是說拉丁式的,屬於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的一類。這一點不但可以用文藝複興期的作品,用那時的雕塑,建築,繪畫來證明,也可以用意大利中世紀的建築和現代的音樂來證明。――哥特式建築在中世紀遍及全歐,但很晚才流入意大利,並且還是不完全的模仿。固然我們遇到兩所純粹哥特式的教堂,一所在米蘭,一所在阿西士修院,但都是外國建築師的作品。即使在日耳曼族南侵的形勢之下,對基督教的熱情達到最高潮,意大利人的建築還是用他的古代風格。而他們改變風格的時候,也保存原來的趣味,采用堅固的形式,窗洞不多的牆壁,裝飾簡單,喜歡天然的明亮的光線。他們的建築物充滿剛強,快樂,開朗,典雅自然的氣息,正好和山北〔阿爾卑斯以北〕的大教堂象七寶樓台一樣又繁瑣又宏偉的結構,沉痛而莊嚴的境界,陰暗和變幻不定的光線,成為對比。――同樣,就在我們這個時代,他們那種象歌唱一般的音樂,節奏清楚,便是表現壯烈的情緒也優美悅耳,正好和德國的器樂成為對比:前者的長處在於對稱,圓潤,抑揚頓挫,流暢,華麗,明淨,界限分明,賦有戲劇天才;後者卻那麽博大,自由,有時又縹縹緲緲,最能表達幽微的夢境和深切的感情,抒寫嚴肅的心靈在煩悶與孤獨的摸索中間,窺測到宇宙的無窮與“他世界”時的說不出的意境。――倘若研究一下意大利人和一般的拉丁民族如何理解愛情,道德,宗教,再觀察他們的文學,風俗,人生觀,就能發見無數凸出的征象都顯出一種類似的想象力。特色是喜歡和擅長“布局”,因此也喜歡正規,喜歡和諧與端整的形式;伸縮性與深度不及日耳曼人;對內容不象對外表那麽重視,愛好外部的裝飾甚於內在的生命;偶像崇拜的意味多,宗教情緒少;重畫意,輕哲理;更狹窄,但更美麗。這種想象力了解人比了解自然多,了解文明人比了解野蠻人多。它不容易象日耳曼人那樣模仿和表現蠻性,粗野,古怪,偶然,混亂,自然力的爆發,個人的說不出與數不清的特性,低級的或不成形的東西,普及於各級生物的那種渺茫曖昧的生命。拉丁民族的想象力不是一麵包羅萬象的鏡子,它的同情是有限製的。但在它的天地之內,在形式的領域之內,它是最高的權威;和它相比,別的民族的氣質都顯得鄙俗粗野。隻有拉丁民族的想象力,找到了並且表現了思想與形象之間的自然的關係。表現這種想象力最完全的兩大民族,一個是法國民族,更北方式,更實際,更重社交,拿手傑作是處理純粹的思想,就是推理的方法和談話的藝術;另外一個是意大利民族,更南方式,更富於藝術家氣息,更善於掌握形象,拿手傑作是處理那些訴之於感覺的形式,就是音樂與繪畫。――這個天生的才具在民族發源的時代就顯出來,貫串在他的全部曆史中間,在他思想與行動的各個方麵都留著痕跡,等到十五世紀末期,一遇到有利的形勢,就產生大批傑作。因為那時在整個意大利出現的,或者各地差不多同時出現的,不僅有五六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才畫家,如雷奧那多·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喬喬納,鐵相,凡羅納士,高雷琪奧,而且還有一大群優秀與熟練的畫家,如安特萊·但爾·沙多,索杜瑪,弗拉·巴多洛美奧,龐多爾摩,阿爾倍蒂納利,羅梭,於勒·羅曼,包利陶·特·卡拉華日,帕利瑪蒂斯,賽巴斯蒂安·但爾·比翁波,老巴爾瑪,鮑尼法齊奧,巴利斯·鮑爾杜納,丁托雷托,羅依尼,以及上百個比較不知名的人,都受著同樣的趣味熏陶,用同樣的風格製作,形成一支龐大的隊伍,前麵提到的一二十個不過是他們的領袖罷了。卓越的建築家與雕塑家的數量也差不多相等,有幾個人時期略早,多數與畫家同時,例如琪倍爾蒂,陶那丹羅,約各波·但拉·甘契阿,巴契奧·龐提納利,龐巴耶,路加·但拉·羅皮阿,貝凡紐多·徹裏尼,勃羅納契,勃拉曼德,安多尼奧·特·聖迦羅,巴拉提奧,聖索維諾。最後,在麵目如此眾多,出品如此豐富的藝術家家族周圍,還有無數的鑒賞家,保護人,購買者,以及簇擁在後麵的廣大的群眾,不僅包括貴族與文人,也包括布爾喬亞,工匠,普通的僧侶,平民;風氣之盛使那個時代的高雅的鑒別力成為自然的,自發的,普遍的東西。由於上下一致的同情與理解,整個城邦都參與藝術家的創作。所以我們不能把文藝複興期的藝術看作幸運與偶然的產物;決不象擲了一把骰子,中了彩,世界舞台上才出現幾個天賦獨厚的頭腦,出現一批繪畫的天才。我們不能否認,那一次百花怒放的原因是精神方麵的一個總傾向,普及於民族各階層的一種奇妙的才能。那個才能的出現是暫時的,所以藝術的出現也是暫時的。那個才能在一定的時代開始,一定的時代結束;藝術也在同一時代開始,同一時代結束。才能朝某一方向發展,藝術也朝同一方向發展。藝術是影子,才能是本體,藝術始終跟著才能的誕生,長成,衰落,方向。才能帶著藝術出場,前進,使藝術跟著它的變化而變化;藝術的各個部分和整個進程都以才能為轉移。它是藝術的必要條件,藝術有了它就能誕生。因此我們要詳細研究這個才能,以便了解藝術,說明藝術。

    第三章 次要形勢

    人要能欣賞和製作第一流的繪畫,有三個必要條件。――先要有教養。窮苦的鄉下人渾渾噩噩,隻會彎腰曲背替地主種田;戰爭的頭目隻知道打獵,貪吃,縱酒,終年忙著騎馬,打仗;他們的生活都還跟動物差不多,不會了解形式的美與色彩的和諧。一幅畫是教堂或宮殿的裝飾品;要看了有所領會,覺得愉快,必須在粗野生活中脫出一半,不完全轉著吃喝和打架的念頭,必須脫離原始的野蠻和桎梏,除了鍛煉肌肉,發揮好鬥的本能,滿足肉體需要以外,希望有些高尚文雅的享受。人本來野性十足,現在會靜觀默想了。他本來隻管消耗與破壞,現在會修飾與欣賞了。他本來隻是活著,現在知道點綴生活了。這便是意大利在十五世紀所發生的變化。人從封建時代的風俗習慣過渡到近代精神,而這個大轉變在意大利比任何地方都發生得早。

    原因有好幾個。第一,那個地方的人絕頂聰明,頭腦特別敏捷。他們好象生來就是文明的,至少接受文明很容易。即使未受教育的粗人,頭腦也很靈活。把他們和法國北部,德國,英國同一階級的人比較,差別格外顯著。在意大利,一個旅館的當差,一個鄉下人,路上隨便碰到的一個挑夫,都能談天,了解,發表議論;他們會下判斷,懂得人性,會談政治;他們運用思想象語言一樣出於本能,有時很精彩,從來不用費力而差不多老是運用得很好。尤其他們的審美感是天生的,熱烈的。隻有在這個國家,你能聽到普通的老百姓對著一所教堂或一幅畫嚷道:“噢!天哪!多美啊!”而表達這種興奮的心情與感覺,意大利語言自有一種妙不可言的腔調,一種音響,一種加強的語氣;同樣的話用法文說出來就顯得枯燥無味。

    這個如此聰明的民族很幸運,不曾被日耳曼人同化,侵入的北方民族把他們壓倒和改變的程度,不象歐洲別的地方那麽厲害。野蠻人在意大利沒有久居,或者沒有生根。西哥特人,法蘭克人,赫硫來人,東哥特人,不是自動離開意大利,便是很快被趕走。倫巴人固然留下來了,但不久就被拉丁文化征服;一個老編年史家說,十二世紀時,腓特烈·巴勃羅斯皇帝手下的日耳曼人,滿以為倫巴人是同胞,不料他們已經完全拉丁化,“已經擺脫獷悍的野性,在空氣與土地的影響之下學會一些羅馬人的聰明文雅,保存著典雅的語言和禮讓的古風,甚至城邦的憲法和公共事務的管理也學到羅馬人的長處。”意大利在十三世紀還講拉丁文;巴杜的聖·安東納〔一一九五――一二三一〕就是用拉丁文講道的;老百姓一麵講著初期的意大利語,一麵仍舊懂得古典語言。加在民族身上的日耳曼外殼隻有薄薄一層,或者早已被複興的拉丁文化戳破。紀功詩歌和描寫騎士生活與封建時代的詩篇,在歐洲各地大量湧現,唯獨意大利沒有創作而隻有譯本。我上麵說過,哥特式建築傳入很晚,很不完全;意大利人從十一世紀起重新開始建造的時候,還是用拉丁建築的形式,至少是拉丁風味。從製度,風俗,語言,藝術上麵可以看出,在中世紀最陰暗最艱苦的黑夜裏,古文明已經在這塊土地上掙紮出來,蘇醒過來;野蠻人的足跡象冬雪一樣消融了。

    因此,把十五世紀的意大利同歐洲別的國家作一比較,就會覺得它更博學,更富足,更文雅,更能點綴生活,就是說更能欣賞和產生藝術品。

    那個時代,英國才結束百年戰爭,又開始慘無人道的玫瑰戰爭,他們若無其事的互相殘殺,打完了仗還屠戮手無寸鐵的兒童。到一五五○年為止,英國隻有獵人,農夫,大兵和粗漢。一個內地的城鎮統共隻有兩三個煙囪。鄉下紳士住的是草屋,塗著最粗糙的粘土,取光的窗洞隻有格子,沒有窗子。中等階級睡的是草墊,“枕的是木柴”,“枕頭好象隻有產婦才用”,杯盤碗盞還不是錫的,而是木頭的。――德國正爆發極端殘酷,十惡不赦的胡司黨戰爭,日耳曼皇帝毫無權力:貴族愚昧而又蠻橫;直到馬克西密利安朝代〔一四九三―――五一九〕,還是一個暴力世界,社會上沒有法律,隻有動武的習慣,就是說隻會自己動手報仇。在比較晚一些的時期,從路德的《閑話錄》和罕司·特·什淮尼欽的《回憶錄》中,可以看出當時貴族和文人的酗酒和撒野的程度。――至於法國,十五世紀正是它曆史上最悲慘的時期:國土被英國入侵占蹂躪;在查理七世治下〔一四二二――六一〕,豺狼一直闖到巴黎城關;英國人被逐出以後,又有“剝皮黨”和散兵遊勇的頭目魚肉鄉民,不是綁架便是搶劫;殺人放火的軍閥中間有一個叫做奚勒·特·雷茲”就是藍胡子傳說的藍本。到十五世紀末,國內的優秀人士,所謂貴族,隻是粗野的蠻子。威尼斯的大使們說,法國紳士的腿都象弓一樣彎曲,因為老是在馬上過生活。拉伯雷告訴我們,哥特人的蠻俗,下流的獸性,在十六世紀中時還根深蒂固。一五二二年時,巴大薩·卡斯蒂裏奧納伯爵寫道:“法國人隻重武藝,看不起別的事情;他們非但輕視文學,而且深惡痛絕。認為文人最下賤,所以把一個人叫做學者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總之,整個歐洲還處在封建製度之下,人象凶悍有力的野獸一般隻知道吃喝,打架,活動筋骨。相反,意大利差不多已經成為近代國家了。梅提契家族得勢以後,佛羅倫薩過著太平日子”資產階級安安穩穩占著統治地位,和他們的領袖梅提契家族一樣忙著製造商品,做生意,辦銀行,賺錢,然後把賺來的錢花在風雅的事情上。戰爭的煩惱不象以前那樣使他們戰戰兢兢,緊張得厲害。他們出了錢叫傭兵打仗;而傭兵的頭子是精明的商人,把戰爭縮小範圍,不過騎著馬“遊行”一次;偶有殺傷,也是由於疏忽;據當時的記載,有些戰役隻死三個兵,有時隻死一個。外交代替了武力。馬基雅弗利說過:“意大利的君主們認為一個國君的才幹在於能欣賞辛辣的文字,寫措辭優美的書信,談吐之間流露鋒芒與機智,會組織騙局,身上用金銀寶石做裝飾,飲食起居比別人豪華,聲色犬馬的享用應有盡有。”統治者成為鑒賞家,成為文人學士,愛好淵博的談話。自從古代文明衰落以後,我們第一次遇到一個社會把精神生活的享受看做高於一切。那時大眾注目的人物是古典學者,是熱心複興希臘文學與拉丁文學的人,如包琪奧,菲菜爾福,瑪西爾·菲契諾,畢克·特·拉·米朗多拉,卡空提爾,埃摩羅·巴巴羅,洛朗·華拉,包利相。他們在歐洲各地的藏書室中發掘古人的手稿,拿來付印;他們不但闡明文義,加以研究,而且受著古籍熏陶,在精神上感情上變得和古人一樣,寫的拉丁文幾乎跟西塞羅與維琪爾時代的人同樣純粹。文筆突然變得精美絕倫,思想也突然成熟。從波特拉克的笨重的六音步詩,沉悶而做作的書信,變到包利相典雅的聯句體短詩,華拉的雄辯滔滔的散文,讀者幾乎感到一種生理上的愉快。長短短格的詩體流暢自如,演說體的句法氣勢壯闊,我們聽了,手指和耳朵會不由自主受它們的節奏支配。語言變得明白了,同時也變得高雅了。鑽研學問的事業從修道院轉移到貴族的府上,不再是空洞的爭辯而成為怡悅性情的工具。

    並且這些學者不是默默無聞,關在圖書館裏,得不到群眾同情的小集團。正是相反,那時有了古典學者的名聲就有資格受到君主的關切與思寵。米蘭大公路多維克·斯福查把梅昌拉和梅德利於斯·卡空提爾情到他的大學裏去,選任學者采穀·西摩納達做大臣。雷奧那多·阿雷丁,包琪奧,馬基雅弗利,先後做過佛羅倫薩共和邦的國務卿。安東尼奧·貝卡但利是那不勒斯國王的秘書。教皇尼古拉五世獎掖意大利文人最是熱心。有一個文人寄了一部古代的手稿給那不勒斯國王,國王認為莫大的榮譽。高斯摩·特·梅提契創辦哲學會,洛朗·特·梅提契複興柏拉圖式的“宴會”。洛朗的友人朗提諾在對話錄中敘述一些人在卡瑪杜爾修院納涼,連續幾天討論活動的生活和靜觀的生活哪一種更高尚。洛朗的兒子比哀爾,在佛羅倫薩的聖·瑪麗亞·但爾·斐奧雷教堂發起一個辯論會,題目是真正的友誼,用銀冠做優勝者的獎品。這些商業和政府的領袖羅致許多哲學家,藝術家,學者:有的城邦招集畢克·特·拉·米朗多拉,瑪西爾·菲契諾,包利相;另外的城邦邀請雷奧那多·達·芬奇,梅呂拉,龐波尼斯·拉丟斯”主要是和他們談天。廳上擺著名貴的半身雕像,麵前放著新發見的古哲的手稿,用的是精致高雅的語言,彼此不拘禮數,不分尊卑,存著互相切磋的好奇心,擴大學問的範圍,充實學問的內容,把中世紀經院派的狹窄的論爭變做慎思明辨之上交流心得的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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