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嬰兒的第一個保姆簡直同神明一樣。法朗梭阿士一生下來,便看見搖籃旁邊的這張又和氣又嚴厲的麵孔,以為它是開天辟地以來就有的。

    她覺得她生存的世界盡夠滿意,用不到想象另一個世界,靠神怪的生物來饜足她的欲望,她的幸福使她和種種的神奇美妙無從接近。

    她看了木偶戲回來說:“有些小姑娘害怕鱷魚,我卻明明看見是一條木塊,外麵縫著綠的布。”

    ——那麽,法朗梭阿士,你看不看見魔鬼?

    ——哦,這算什麽?不過是野人一般的東西罷了。

    有時候,一種可以信為天長地久的製度,竟被一樁出乎意料的變故推翻了。並非保姆被打倒,可是她為了愛情而退職了。她一走,法朗梭阿士覺得所有的習慣,儀式,軟弱的小腦筋裏唯一的機軸,和她同時消滅了。一年之中,換了幾個政府,都是脆弱的,沒有德性的。粗野的雷奧尼,侮慢不恭的安越爾,軟弱的潘脫麗克小姐,那些胡鬧的家夥,每人都要定下短時間的法律。

    什麽也不曉得尊重的雷奧尼會有什麽威權麽?起床,洗澡,用餐那些神聖的時間,她都不知道。就是告訴了她,她還要出言不遜。“你的奶媽是一個瘋女人,”她說。法朗梭阿士先是憤怒,繼而奇怪,覺得打倒偶像也是怪有趣的。

    她生在大戰的前夕,父親在當兵,她隻看見他是一個粗魯的戰士,也不常在家。她最愛她的母親,比世界上的一切都愛。但那時母親又煩惱又疲倦,不能常常監護她。並且,隻有愛而沒有紀律也不能養成有規律的心。這頭小動物在懂得守規矩的年齡,竟還象野獸一樣。

    這個粗俗的雷奧尼被她打,被她搔,被她咒罵:“可惡的東西!我恨你!你活著使我受苦!但願你早死!”她怎麽會這樣的痛恨她呢?這些說話她從哪裏聽來的呢?

    雷奧尼嚇跑了,讓位給一個愛爾蘭女人,病態的,常常要發抖的。“愛爾蘭人和英吉利人不同的地方,是愛爾蘭人的性靈更加豐富些!”潘脫麗克小姐這樣說。她又道我的父親帶著狗穿著紅衣去打獵,我呢,我不歡喜小孩子。”

    法朗梭阿士很快的把潘脫麗克小姐判斷定了,因為她一些不會作假,就把她的斷語告訴了她。

    可是不規則的事情漸漸加多了。這個小妮子,大家以為可以隨著自己的意思要她怎樣便怎樣的小妮子,突然多了一副奇怪的怕人的樣子。常常吵鬧,發牌氣,強項的要索和無理的反複。一天早上,她忽然不願上學,她竟不上學。過了一天,她要人家帶她去看馬戲,臨時卻說她改變了意見。

    ——法朗梭阿士,這真荒唐,你已經叫人家把位置都定了。

    ——我不去了。

    ——她不去了;潘脫麗克小姐說,她眼見這種無可奈何的事氣得聲音都發抖了。

    ——夠了,她的父親說。太笑話了。你一定要去,就是你窮嘶極叫我也要拉你去。

    這樣一說,法朗梭阿士便大叫大嚷了一陣,從她的叫喊聲中可以聽出她故意裝成這樣暴怒。時間已經晚了,要走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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