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個到處看得見的被剝削者

    邦斯認識許模克的時候,剛當上樂隊指揮,那在一個無名的作曲家真是登峰造極的地位了!他並沒鑽謀,而是當時的部長包比諾送給他的人情。靠七月革命發跡的商界豪傑,手頭恰好有所戲院,又恰好碰上一個老朋友,一個會教暴發戶臉紅的朋友,便把戲院交給了他。包比諾伯爵,有一天在車中瞥見那個青年時代的老夥計,狼狽不堪的在街上走,鞋襪不全,穿著件說不出什麽顏色的大褂,探著鼻子,仿佛想憑幾個小本錢找些大生意做做。那朋友叫做高狄沙,跑街出身,當年對包比諾大字號的興發很出過一番力。包比諾封了伯爵,進了貴族院,當了兩任部長,可並沒翻臉不認人。不但如此,他還想讓跑街添點服裝,撈點兒錢。平民宮廷的政治與虛榮,倒不曾使老藥材商的心變質。色迷迷的高狄沙,聽到有所破產的戲院,便想拿過來;部長給了他戲院,又介紹給他幾位老風流做股東,都是相當有錢,能夠做女戲子們的後台的。邦斯既是部長府上的食客,部長就把他的名字交了下去。高狄沙公司開張之後,居然很發達,一八三四年上又有了個大計劃,想在大街上攪些通俗歌劇。巴蕾舞跟神幻劇的音樂,需要有個過得去而還能寫點曲子的樂隊指揮。高狄沙接手以前,經理部因為虧本,久已不雇用抄譜員。邦斯便介紹許模克去專管樂譜,雖是起碼行業,可非有點音樂的真本領不行。許模克聽了邦斯出的主意,跟喜歌劇院的樂譜主任聯絡之下,毋須再照顧刻板工作。兩個朋友合作的結果非常圓滿。象所有的德國人一樣,許模克的和聲學功夫極深,總譜的配器工作由他一手包辦了去,邦斯隻管寫調子。他們替兩三出走紅的戲所配的音樂,頗有些新鮮的段落,得到知音的聽眾讚賞,但他們以為這是時代的進步,從來不想追究作者姓甚名誰。因此,象戲池裏的人看不見樓廳的觀眾一樣,沒有人看見邦斯和許模克有什麽光榮。在巴黎,尤其從一八三〇年起,要不是千方百計,以九牛二虎之力,把大批競爭的同業排擠掉,誰也休想出頭!而這是需要強壯的身體的;兩位朋友既然心裏長了那塊結石,怎麽還會有氣力去為功名活動呢?

    邦斯平時要八點左右才上戲院,那是正戲開場的時間,而正戲的前奏曲和伴奏,都非有嚴格的指揮不可。小戲院對這些事多半很馬虎;邦斯因為從來不跟經理部計較什麽,行動更可以隨便,並且必要時還能由許模克代庖。一來二去,許模克在樂隊裏的地位穩固了。高狄沙嘴裏不說,心裏很明白邦斯的副手是有本領的,有用處的。潮流所趨,人們不得不學大戲院的樣,在樂隊裏添架鋼琴放在指揮台旁邊,由義務的助理指揮許模克義務彈奏。當大家把沒有野心沒有架子的老實的德國人認識清楚之後,所有的音樂師都拿他當自己人看待。經理部開發一份很少的薪水,把小戲院不備而有時非用不可的樂器,統統交給他擔任,例如鋼琴,七弦豎琴,英國號角,大提琴,豎琴,西班牙響板,串鈴,豎笛等等。德國人不會運用“自由”的武器,可是天生的能演奏所有的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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