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所老屋子

到巴伊安納街去的路上,舅舅和我說:“奧太佛隻會把你當作朋友,決不當作下屬;但他是多疑的,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很謹慎的。必須日子久了,才能贏得這位政治家的友誼,因為他雖則眼光犀利,看人看得很多,也受了你前任的騙,險些兒吃虧。你聽了這話就知道在他手下應當怎麽行事了。”

到了一所前有院子,後有花園,規模和加那華萊府第一樣大的屋子前麵,我們在一扇其大無比的門上敲了幾下,敲出來的聲音好象散在曠野裏。舅舅向一個穿號衣的老門丁說明來意,我卻望了望院子,一眼之間把什麽都瞧見了:地下的石板被野草遮掉了,極有格局的建築物裝飾很多,黝黑的牆高頭長著草木,賽似小小的花壇,屋頂的髙度跟蒂勒黎宮的相仿。樓上的遊廊、柱子已經剝落。從一個巍峨的拱門中,我瞥見側裏另外有個院子;那是連門都在腐爛的下房。一個老馬夫在裏頭抹一輛舊車。看他懶洋洋的神氣,可以斷定當年牲口眾多,極有氣派的馬房,如今至多隻剩一二匹馬了。正對院子的門麵,建築十分壯麗,但氣象蕭索,好似派作機關用的政府的公產或是王上的私產。正當我跟舅舅倆從門房(門房高頭還留著請向門丁接洽幾個字)走向台階的時候,聽見一聲鈴響,階沿上跑出一個當差,穿的號衣很象法蘭西喜劇院中的拉勃朗希穿的。由於平日賓客稀少,當差的一邊打開一扇嵌著小玻璃的門,一邊還在披上褂子。門的兩旁各有一盞露天的燈,把牆壁薰了許多象星一樣的黑點。列柱成行的走廊,富麗不亞於凡爾賽宮中的,它讓你看到一座將來不會再造的那種樓梯,占的地位跟現在新蓋的整幢屋子一樣大,寬度可以讓八個人並列著走;石級冷冰冰的,象墳墓裏的階梯,髙大的穹窿傳出我們腳步的回聲,似乎進了一所大教堂。鐵欄杆是亨利三世時代的鏤刻藝術家匠心獨運的結晶品,大可飽人眼福。我們仿佛肩上披了一件冰冷的大氅,走過穿堂,走過一連串不鋪地毯的客廳,裏頭擺著精雅的,有資格搬到骨董店去的古式家具。最後我們到了與正屋成直角的樓廳部分,走進一間寬敞的書房,窗子都朝著大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