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黎明的曙光慢慢揭去黑夜的麵紗,東方泛白,晨曦微露,一輪旭日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

簡單食過早膳,夏荷替我換上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散落肩旁的青絲用玉簪挽起梳成飛星逐月髻,耳垂上戴著一對祁連山白玉團蝠倒掛珠綴,一蕩一蕩,皓腕上戴上一對獨山透水的碧綠翡翠鐲子。

隻是一雙手還因著傷口纏著白色的紗布有些紮眼。

自被夫差貶為罪奴,我已許久沒有這般盛裝打扮,看著瘦削的臉映在銅鏡中,眸光流轉的淡淡陰影下,如幽幽穀底的雪白蘭花,從骨子散發出疏離寂寞,又隱藏著一絲憂鬱。

“夫人,您還是這樣美。”夏荷在身旁,望著鏡中的我驚歎道。

“好了,咱們該去給王後請安了。”我斂下眸子,在夏荷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了身,徑直向坤澤宮中前去。

這將是我第一次以容夫人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麵前,不知見了宮中故人,又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一路坐著車輦,很快便到了坤澤宮,我長久地注視著宮殿上方的牌匾,眼神遙遠而迷離,往事如潮水般湧出,想起了第一次來見先王後的場景,這座熟悉的宮殿,如今卻是換了主人。

“西施!”一聲遲疑的呼喚聲傳來,我緩緩轉過身來,來人竟是許久未見的呂夫人,隻見她一身紫霞裙,外披秋香色繡海棠花緞袍,見了我眉頭微蹙,神色幾番變換,呈現出難以辨識的複雜之色,最終開口道:“聽說大王冊封了一位容夫人,沒想到竟真的是你。”

“呂夫人。”我矮下身子,對她輕輕行了一禮。

“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呂夫人又望了我許久,帶著一抹深刻的思慮之色,濃重如霧,幾乎要將我包圍起來,最終唇邊歎息低語,“大王,當真是良苦用心。”

我看著呂夫人這般,輕輕對她點了點頭,也不知再該說些什麽,就算夫差給我換了新的身份,卻依舊隻是自欺欺人,在她們心中,我或許終身擺脫不了敵國之女的身份,又怎會再與我推心置腹。

隻是,呂夫人出身將門,在這宮中地位舉足輕重,膝下又有公子鴻,想要扳倒姬月瑤,她卻是我不得不拉攏的對象,而呂夫人向來明哲保身,不參與爭寵鬥爭,除非姬月瑤觸碰了她的底線,否則想要與她結成同盟,卻是難上加難,隻能慢慢圖謀。

“夫人,也是來給王後請安的?”思緒漸漸拉回現實,我又對著呂夫人輕問出聲。

“嗯。”呂夫人點了點頭,瞧了主殿一眼,又帶著一絲凝重與擔憂的目光望著我,終究長歎一聲,“走吧,一道進去吧!”

她這是怕姬月瑤為難於我?想來在她心中,之前暫住在毓秀宮的情義,還是有一絲殘留的,心中又有了些許動容。

我緩緩跟在呂夫人的身後,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離姬月瑤愈近,心中複仇的火苗也愈燃愈高,終於踏進了殿中,站定。

隻見主殿中已有幾位宮嬪落座,陳美人亦在其中,眾人看見了我皆麵色大變,有驚詫、有嫉妒、有看戲、也有期待,小聲議論著,臉上都洋溢著窺破秘密的變幻之色。

我迎視著眾人神色複雜的目光,似乎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投射過來的目光裏的重量,我斂下眸子,隻作未曾看到。

“王後到!”正在這時,隻聽得一聲高呼,我攥緊掌心,挺直了身子,眸中閃爍著如利劍般的寒光刺向此時一襲鳳袍加身,貴不可言的姬月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