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初春,春日的暖流融化了冰層和積雪,外麵處處花紅柳綠,燕語鶯啼。院中的幾株春梅也已經長葉,葉尖兒在日光下泛著點點銀光。

一月間,宮中亦是發生了一件大事,夫差昭告天下,封姬夫人為王後,立其子公子姑蔑為太子,後宮不能一日無主,這也是不足為奇,意料之中的事。

隻期望她不要再想起姑蘇台我這個舊人,刻意刁難,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一大早,吃過簡單的薄餅,我們一行四人如往常前去浣衣房的路上。

“終於是天氣變好了,不再這般陰冷了。”鄭旦用手伸向天上的微光,發自內心笑道。

“是啊,這個冬日,實在是太冷了,總算熬過去,雨過天晴了。”夏荷亦是在一旁笑道。

我看著說笑的鄭旦與夏荷,輕輕一笑,這些日子一路是多麽的辛酸,隻是有她們陪在身邊,再苦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麽煎熬。

手上的凍瘡也早已結疤痊愈,隻是留下了粉嫩的痕跡,春日的水也不再冰冷刺骨,我長長舒了一口氣,一如往常蹲下身子浣洗著麵前成堆的衣裳。

“你們聽說了嗎,宮中的季夫人有了身孕了呢。”有浣衣房的宮女竊竊私語,似是故意傳入我耳中。

我聞言,手一僵,不知為何心中如被人狠狠捶打一番,悶沉沉地壓得似要喘不過氣來,又有些如針紮般隱隱作痛。

“西施……”鄭旦輕聲喚了我一聲。

我急忙掩過萬千情緒,轉過頭望向鄭旦。

鄭旦卻是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晶瑩的目光似是回答了一切。

我恍惚一瞬,笑了笑,低頭重新洗起衣裳,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本就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究竟是在難過些什麽?

他恨我,怨我,甚至不愛我了,都是我罪有應得,我要在這裏用我的後半輩子為因我而逝去的人贖罪。

“聽說了,大王大喜,還在景陽宮宴設百官了。”緊接著,有人附和著回應那宮女道。

“沒想到不過數月,這季夫人就有了身孕,看來大王還真是寵愛她了。”又有人追著接話道。

“聽說啊,那季夫人膚如凝脂,年輕貌美,可是宋國第一美人啊,和已故王後亦是有幾分相像。”

“她是先王後的侄女,姑侄倆定是有幾分相像的。”

“當大王可真是好啊,總有源源不斷的美人送進宮來。”又有人感慨道。

初春的風雖涼,但不刺骨,空氣中流淌著青草落英的香氣,又帶著一些潮濕的水汽,漫著一層薄霧,將眉眼都染上水漬。

“都在議論些什麽了!”這時,突然麻姑淩厲的聲音傳了過來。

一時眾人不再議論,紛紛屏氣吞聲,繼續幹起活來。

麻姑冷哼一聲,眼神逡巡了一圈眾人,又厲聲道:“剛得了消息,大王與季夫人的車駕不久就會到姑蘇台,都給我打起精神幹活兒!誰要是再偷懶,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什麽,大王來了!”夏荷與鄭旦驚訝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我隻覺手中的衣服一鬆,想到他要帶他的新歡來姑蘇台,隻覺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