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人人都順著陸景元的意,捧他敬他,將他推上了高位,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依仗沈家的少年,如今的他,又怎麽會允許旁人忤逆他?

而我自小就是沈家大小姐,在父親的羽翼下,未經風雨,不曾受委屈,又怎麽被按頭認錯?

兩方對峙,互不退讓。

我挑戰了他的權威,他那雙烏漆漆的黑眸內怒光洶湧,“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

他認定了我有錯,心裏已經給我判了刑,如果我認了這莫須有的罪名,他估計連條活路都不會留給我。

我看著陸景元那副恨不得殺死我的表情。

忽然覺得可笑。

我曾經以為他是為我遮擋風雨的人,後來才發現我人生中所有的風雨都是他給的。

我扯動嘴唇,笑得肆意而蒼白。

他以為我在挑釁,眉頭皺深,掐得我更重,“沈妤,你什麽意思?”

我隻是笑。

不再做無用的辯解。

眼前的事物變得越來越模糊。

腳踝處的傷痛我已經感覺不到了,這具身體早就習慣了痛,開始麻木了起來。

我意識渙散,廚房裏牛腩燒焦的味道飄了過來。

有些事情,過了火候就壞了。

愛一個人也是。

陸景元狠狠晃動著我這具破碎的身體,我感覺體內五髒六腑碎得七零八落。

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眼前出現了疊影。

忽然,夏青蓉的聲音傳了過來,“霆哥哥,我肚子好疼。”

陸景元臉上的陰狠轉瞬不見,換成了擔心,他驟然鬆開我,跑到了夏青蓉的身邊,抱起了她。

我虛弱的身子順著牆壁倒下來。

趴到在地上,我朦朧的視線內,陸景元腳步匆忙。

縮在他懷裏的夏青蓉揚眉掃了我一眼。

眼角眉梢盛滿得意和同情。

我心口揪緊了一團,快要窒息,張嘴大口大口喘著氣,喉嚨幹澀得厲害,發不出一個聲音來。

渾身連爬出去的力氣都沒有。

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合上。

堵死了我的路。

燒焦的味道越來越濃。

廚房裏的火還沒有關。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近在眼前的房門,仿佛有千萬丈遠。

我出不去,也不會有人來救我。

難道就隻能在這裏等死嗎?

我的嘴角掛著蒼白可笑的弧度,眼前一黑,就徹底昏了過去。

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純白的房間內。

白得像是天堂一般。

有那麽一刹那,我真以為自己死了。

但腳踝和喉嚨口劇烈的疼痛提醒我還活著。

床邊,站著穿著白大褂的顧宴銘,他看我的眼神很複雜,我知道在他的心裏,我一定是個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

沉默了片刻,他開口,果然是那樣的話,“沈妤,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他指責的話裏更多是關心。

愛一個人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說實話我也有點看不起自己。

但這世間萬般事情,唯獨愛意和咳嗽控製不了。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喉嚨疼得像是被刀刮著,故作輕鬆說道,“讓你看笑話了。  ”

我看不到,但我能感覺到,我嘴角的笑,應該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