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在位,管仲、隰朋見。立有間,有二鴻飛而過之。桓公歎曰:"仲父,今彼鴻鵠有時而南,有時而北,有時而往,有時而來,四方無遠,所欲至而至焉,非唯有羽翼之故,是以能通其意於天下乎?"管仲、隰朋不對。桓公曰:"二子何故不對?"管子對曰:"君有霸王之心,而夷吾非霸王之臣也,是以不敢對。"桓公曰:"仲父胡為然?盍不當言,寡人其有鄉乎?寡人之有仲父也,猶飛鴻之有羽翼也,若濟大水有舟楫也,仲父不一言教寡人,寡人之有耳將安聞道而得度哉?"管子對曰:"君若將欲霸王舉大事乎?則必從其本事矣。"桓公變躬遷席,拱手而問曰:"敢問何謂其本?"管子對曰:"齊國百姓,公之本也。人甚憂饑,而稅斂重;人甚懼死,而刑政險;人甚傷勞,而上舉事不時。公輕其稅斂,則人不憂饑;緩其刑政,則人不懼死;舉事以時,則人不傷勞。"桓公曰:"寡人聞仲父之言此三者,聞命矣,不敢擅也,將薦之先君。"於是令百官有司,削方墨筆。明日,皆朝於太廟之門朝,定令於百吏。使稅者百一鍾,孤幼不刑,澤梁時縱,關譏而不征,市書而不賦,近者未之以忠信,遠者未之以禮義。行此數年,而民歸之如流水。

    此其後,宋伐杞,狄伐邢、衛,桓公不救,裸體紉胸稱疾。召管仲,曰:"寡人有千歲之食,而無百歲之壽,今有疾病,姑樂乎!"管子曰:"諾。"於是令之縣鍾磬之榬,陳歌舞竽瑟之樂,日殺數十牛者數旬。群臣進諫曰:"宋伐杞,狄伐邢、衛、君不可不救。"桓公曰:"寡人有千歲之食,而無百歲之壽,今有疾病,姑樂乎!且彼非伐寡人之國也,伐鄰國也,予無事焉。"宋已取杞,狄已拔邢衛矣。桓公起行筍虡之間。管子從。至大鍾之西,桓公南麵而立,管仲北向對之,大鍾鳴。桓公視管仲曰:"樂夫,仲父?"管子對曰:"此臣之所謂哀,非樂也。臣聞之,古者之言樂於鍾磬之間者不如此。言脫於口,而令行乎天下;遊鍾磬之間,而無四麵兵革之憂。今君之事,言脫於口,令不得行於天下;在鍾磬之間,而有四麵兵革之憂。此臣之所謂哀,非樂也。"桓公曰:"善。"於是伐鍾磬之縣,並歌舞之樂。宮中虛無人。

    桓公曰:"寡人以伐鍾磬之縣,並歌舞之樂矣,請問所始於國將為何行?"管子對曰:"宋伐杞,狄伐邢、衛,而君之不救也,臣請以慶。臣聞之,諸侯爭於強者,勿與分於強。今君何不定三君之居處哉?"於是桓公曰:"諾。"因命以車百乘、卒千人以緣陵封杞;車百乘、卒千人以夷儀封邢;車五百乘,卒五千人以楚丘封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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