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傳來,震得鳳乙在隔壁放聲痛哭。

    二奶奶心裏一驚,手上把帕子都揉皺了:“姐姐,你聽見沒有?”

    程美心陰著臉:“聽見了。哭喪呢!”

    二奶奶心跳氣喘,立時站起來:“這是個什麽東西啊!可別出人命了!我去看看。”

    程美心沒攔住她,隻得跟著一同出去。二奶奶風風火火地走,走到將近,反而站住腳步,定了定神,重新整頓一番儀容,心中產生另一種迫切的緊張感。說來可笑,商細蕊此人是她表哥表嫂的舊交,同時受她弟弟的追捧,商細蕊出入她娘家給老太太們唱戲,商細蕊與他丈夫有著不一般的交情。她和商細蕊孽緣這麽深,聽過無數人向她談論,向她描畫,卻從來沒有真正地與商細蕊見過一麵。勉強也算是見過的——二奶奶見過戲台上的商細蕊,妖嬈的□□鄒氏,還有在那張照片上,麵目很斯文的長衫青年。

    二奶奶按一按胸脯子,扶一扶發髻,提裙跨過門檻,抬眼這麽一看,她沒能立刻認出商細蕊是哪一個,這裏既沒有妖嬈的鄒氏,也沒有梅樹下斯文的青年。商細蕊受了傷,沾了血,臉上不大登樣了,周身散發一股彪悍與凶猛,手裏的棍子砸在人肉上,一聲聲沉悶可怖的痛響。這哪裏是二奶奶心目中的商細蕊呢?這是從水泊梁山下來的好漢呀!她不敢認,轉眼去看程美心。

    程美心聲音冷冰冰的,輕巧發出命令:“開槍!打死這私闖民宅的!”

    二奶奶見不得刀光劍影和血,連忙阻止:“別打了!都住手!”

    聞言,士兵們與商細蕊果然都停了手。商細蕊拄著棍子,站那歇氣,眼睛看了一眼程美心,然後落定二奶奶身上不挪開。二奶奶真怕這雙眼睛,那麽凶,那麽狠,要吃人。她強自鎮定了,態度端莊地發話:“商老板?”

    商細蕊一點頭:“二奶奶。”

    兩個人遙遙對望,又一同陷入沉默。

    假如換在尋常時候,商細蕊肯定要細打量二奶奶的模樣與穿戴,並且暗地誇獎這一身玫瑰紅的衣裳穿得好,這一頭發髻梳得妙,職業的緣故,他就喜歡看舊式的打扮,綾羅綢緞,珠翠滿頭,這才叫美。他還要對程鳳台說:你老婆長得挺年輕的呀!一點兒也看不出比你大五歲,你現在頭發白了,更看不出差歲數了。

    但是現在,商細蕊心裏一點空餘也沒有,他隻有一個念想,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與冷靜。他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雙手始終在顫唞,嗓子也在抖。他知道他在犯傻,有千百種方便體麵進入程家的辦法,偏偏選了最糟的一種!他竟然用拳腳硬闖!現在一定要鎮靜,對著他老婆好好說話,或許還有機會,或許……

    程美心在旁皮笑肉不笑的揚聲說:“原來是商老板!我當是兵荒馬亂,哪裏來的匪徒!”

    商細蕊看也不看她,握緊手裏的長棍,隻向二奶奶說:“我聽說程二爺傷得重,急忙來探望,還請二奶奶通融通融,讓我看看他的傷勢。”

    他的嗓音語調也是尋常男人的那一種,略有些沙和軟,端正平穩的,沒有任何符合二奶奶想象的地方。二奶奶沒有說話,她還是沒能把商細蕊與眼前這一個青年聯係起來,之前準備的一肚子奚落與痛斥,都不知打哪兒說起了。

    程美心又說:“那你可來晚了!”

    商細蕊聽蒙了,二奶奶也瞅著她的大姑姐。程美心一歎:“前後腳的工夫。他剛咽氣,你就來了,命中注定的有緣無分吧!”

    商細蕊哪裏肯信,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身子略略朝前一動,他克製不住了,想衝進去。程美心察覺到他的想法,率先說:“怎麽?不信啊?那就跟我來吧!”二奶奶不安地看看程美心,程美心朝她一撇嘴角,一眼鏡,用目光迫使商細蕊扔了棍子,接著,領他穿花園過樓閣,朝祠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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