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太太抬起淚眼,非常吃驚。

    “姨娘要是有了別的去路,不想跟我們回上海,我出五萬塊給姨娘安家。就一點,美音要跟著我走。她是個大姑娘了,換個新家,過不習慣,也不方便。”程鳳台的眼神憂鬱又溫柔:“當年吃的苦,全是為了她們兩個,總不能到頭來一個都留不住。”

    四姨太太落下一串眼淚,想起程鳳台少年艱辛的歲月,心裏更是愧痛極了,哭了好一會兒才點頭。程鳳台站起來笑道:“二奶奶那邊我去說,這幾天,姨娘多陪陪美音。”

    程鳳台去戲院,晚場戲都散盡了,接著是單為了程鳳台預備的節目。商細蕊攆走了大半的人,隻留下搭子與黎巧鬆的胡琴,沒頭沒尾的割舍掉劇情,專預備了幾出他自己出場的戲,等於一場折子戲的薈萃。旁人不明所以,稀裏糊塗陪著他們班主玩兒,就連王冷也來了,唱完頭兩場的少年蔡鍔,過足戲癮,卸妝來與程鳳台打招呼:“對不住二哥,今天不能久唱。我也要走了,明天一早的車。”她笑道:“就為了這兩折子,連夜背了戲詞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台上的鬆坡將軍換了人,與小鳳仙在妓館裏明麵上飲酒作樂,實際按捺壯誌,深談交心。底下雖然隻有程鳳台一個觀眾,唱腔扮相卻不馬虎,程鳳台的眼睛黏在商細蕊身上,微微偏了頭與王冷說話。王冷道:“咱們都走了,商老板要寂寞了。”

    程鳳台道:“他不會,他有戲呢。”

    王冷說:“不見得時時刻刻都在唱戲,下了台還是要孤單的呀!”

    程鳳台說不出話,王冷等不及看完戲,知趣告辭了。程鳳台的心其實也不在戲裏,滿眼滿耳的商細蕊,他要好好地看這個人,看到眼睛發酸,泛出潮氣,至於小鳳仙的命運與故事,他不關心。

    小鳳仙與鬆坡將軍的露水姻緣終將結局,外間危機四伏,二人分別在即,商細蕊一旋身,對著蔡鍔唱道:

    一縷情絲一身纏。

    燕婉良時貪流連。

    斟美酒舉金杯且將子餞,

    碎山河隻待擔一肩。

    將軍啊——

    這一聲念白悠揚曳出,戛然而止,等了許久也不見下文。黎巧鬆拉過兩遍二黃散板,商細蕊的人和聲卻都凝固住了,沒有一絲響動,小鳳仙與蔡鍔的餞別,就這樣被商細蕊吞沒了。兩個人眼神相觸,黎巧鬆立刻停下弦子,他看得出來,商細蕊沒有入戲。

    商細蕊中途熄火,對麵鬆坡將軍傻了眼。今天這一出,彩排不叫彩排,演出不叫演出。若是彩排呢,不必這樣穿戴鄭重;若是演出呢,商細蕊可從沒有中途忘詞的。鬆坡將軍端著戲架子巴巴瞅著他,商細蕊立在台中央,麵色幾變,心意千轉,神魂懸在半空搖蕩一陣,從茫然到掙紮,最終歸魂附體。

    商細蕊說:“我餓了。”

    說完當場脫掉戲衣,不往幕後走,竟朝台下一跳,徑直朝程鳳台說:“二爺,我們去宵夜。”商細蕊仿佛真的餓極了,雙手並用摘下頭麵首飾塞到小來懷裏,露出原來的短頭發,水衣外頭套長衫,係一件淺色薄鬥篷,不卸妝,幸而化的是清水臉,夜裏乍看上去並不醒目。他拽著程鳳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