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給我。走吧,今天咱們出城去。”

    商細蕊不願意:“趁著耳朵還行,我想排排新戲。”

    程鳳台說:“我最近忙得很,難得有工夫出來。”他眼裏露出一點乞求:“路上讓你拔白頭發,怎麽樣?”這是商細蕊新添的愛好,看著程鳳台滿頭零星埋伏的白毛不順眼,要挑戰自己的眼力與巧勁兒。車子開出城去,一路顛簸,程鳳台的腦袋也就遭了秧,商細蕊拔下的十根頭發裏,得有五根是黑的。老葛在後視鏡裏看得心裏很不落忍,盡量想把車開得平穩一點,越是這樣想,越是顛簸得細致,結果十根裏就有八根是黑的,商細蕊也覺得不好意思了,先聲奪人道:“哎呀你看看,你這白頭發挺狡猾,還會躲著我!”程鳳台沒好氣地直起身來撈撈頭發:“我也想躲著你呢!”商細蕊說:“反正天也熱了,幹脆明天你來我後台,讓修容師傅給你刮個青皮。”程鳳台擺手:“輪不到剃頭師傅,等會兒回去的路上,你就都給我拔光了,對不對?譬如鉗豬毛!”商細蕊抿著嘴樂,伸手揉亂程鳳台的頭發,問道:“咱們去哪兒玩?”

    商細蕊現在很反感看醫生的,因為每一次都是空抱希望。程鳳台見他已上了賊船,方才說:“去看一個老太醫——”

    商細蕊看看手表,煩躁道:“浪費時間麽不是!太醫我還看少了?”

    程鳳台道:“這個不一樣,專門給皇帝治病的。同治,光緒,都在他手裏治過。”

    商細蕊道:“可不是!同治,光緒,都給治死了!”

    程鳳台拍他:“不許說不吉利的!”

    老太醫隱退好多年,戰亂時節女兒守寡,兒孫無能,老太醫隻得操起舊業,回頭伺候京城勳貴。二奶奶為了察察兒傷心,患了梅核氣,老太醫妙手回春,三帖藥下去病就好了。程鳳台因此執意帶著商細蕊上門求醫,進門先喝過一杯淡茶,老太醫午睡起床,由女兒攙扶前來。程鳳台拿出準備好的曲奇餅幹和蛋糕,老人家忘記了程鳳台,但是認得糕點,向他們瞅一眼,顫巍巍笑道:“怎麽說,太太身子又不安了?”

    寡婦女兒臊得連連道歉,並奉上老花眼鏡,老太醫戴上眼鏡看清了商細蕊,恍然大悟:“哦,是令公子病了?”

    名醫向來不肯輕易醫治名人,治好了固然一段佳話,治不好,招牌也是砸得更響。程鳳台有意隱瞞商細蕊的身份,長聲長氣地笑道:“您啊!別管這是誰了,瞧瞧他的耳朵吧!”

    老太醫探過頭:“啥?哪兒病了?”

    寡婦女兒將嘴湊近老太醫的耳朵,逐字大喊:“他呀!聾了!”

    商細蕊看不下去了,噌的站起來就走,嘀咕說:“咱倆也不知道是誰聾了!”程鳳台推推搡搡將他重新按下。商細蕊不耐煩到了極點,勉強伸出手給老太醫搭脈,吹胡子瞪眼的,老頭撫須沉吟,一老一小對麵而坐,正是極端的兩種情緒。診了約有一刻來鍾,老太醫問:“耳朵裏還聽得見響?是鴿哨的聲兒,對不?”

    程鳳台與商細蕊對視一眼,他們還沒說症候,老頭就自己診著了,隱隱覺得這一次遇見真人了。程鳳台搶著答道:“聽得見!就是鴿哨的響!”

    “聽得見就好!有響就有治!”老太醫點點頭:“小公子回想回想,可是傷後未愈就動了大氣?”不等商細蕊作答,老太醫篤定地拍拍他手背:“年輕呢!氣性甭那麽大!日子往後過著,遇見的難題就多了!人嘛!平心第一!”

    都以為商細蕊耳朵的病是從台上摔下來摔壞的,又是活血又是化瘀地治,唯有老太醫說他病灶在肝,去書房翻了很久的書,擬出一個方子叫回去吃藥。程鳳台和商細蕊都感覺這次醫緣到了,誠懇謝過,留下金條做診費。臨走老太醫發話:“二爺下回來,帶點薄脆的,蛋糕噎得慌。”程鳳台眉花眼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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