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商細蕊聽見了,仍是悶頭朝前走。薑家大爺看不過,沒好氣兒地上前一推商細蕊的肩:“商老板,好大的架子!眼裏還有長輩沒有!”

    商細蕊扭頭指了指耳朵,擺擺手:“大爺!您沒罵錯,我是個聾的!”他像所有聾子一樣,說話聲音特別大,引得周圍同仁紛紛側目,都當是薑大爺小心眼,在當麵揭短難為商細蕊。薑大爺鬧得臊臉,呆了一呆,商細蕊一馬當先就往前頭走去了,楊寶梨等小戲子經過薑大爺身邊,輕聲嬉笑道:“罵聾子打啞子,扒老太太的褲衩子!”這個場合下,薑大爺總不好當眾和小字輩較真,隻有氣得幹瞪眼。

    送葬隊伍走到城門,照舊重重的看守著日本兵。鈕白文上前交涉,日本兵瞅著一張張哭喪臉也嫌晦氣,大致檢查過後,就該放行了,誰料手裏牽的那幾隻狼狗繞著棺材奮力猛嗅兩圈之後,上撲下跳狂吠不止,把日本兵叫疑了心,居然槍把子一砸棺材蓋,提出要開棺檢查。翻譯把話一說,梨園行就炸鍋了。這人欺負人欺到了頭,無非是辱妻與掘墳兩樣事,今天麵對麵的,在北平城的城牆之內,竟要撬開梨園子弟的棺材板!

    商龍聲一巴掌按在四喜兒棺蓋上,目光殺氣騰騰轉過日本兵:“誰敢放肆!”隨著話音,幾個高個子武生圍上前來,將長袍下擺掖在褲腰帶裏,虎視眈眈的似乎隨時準備動手。他們上台表演的人,實際武功怎麽樣不說,在行的是氣勢迫人,光是這一瞪眼一擺工架,就足夠叫日本兵緊張了。日本兵嘴裏吆喝著,嘩啷哢嚓給□□上了膛,那幾條狼狗也是狗仗人勢,跳著腳狂吠,吠到楚瓊華跟前要往他身上撲。楚瓊華驚呼一聲,直往商細蕊身後鑽,商細蕊也不躲開,慢慢低下頭把狗看了一眼,不知他眼裏帶著什麽恐怖的氣味,那狗嚶地一聲趴下不響了。

    假堂侄對眼前劍拔弩張的局勢毫不動容,反而一直沉吟著望向商細蕊,見商細蕊嚇趴了大狗,他也跟著笑了笑,隨後上前與商龍聲耳語了幾句話。商龍聲看一眼商細蕊,臉上露出不忍的表情,禁不住大義驅使,最終還是喚來商細蕊私談。商細蕊在他麵前垂耳恭聽的乖順樣子真是讓人心疼,讓他做哥哥的怎麽開得了口,他對旁人尚且義薄雲天,兩肋插刀,怎麽到了自家兄弟這裏就成了索債的鬼?憋了半天勁,仍是啞然無言。假堂侄從商龍聲背後當機立斷出聲道:“商郎千萬幫忙,今天不出城,以後怕更沒有出城的機會。”

    商細蕊說:“我會替你想辦法。”

    假堂侄看著棺材:“我的辦法好想,這裏麵的東西怕是不容易。”

    商細蕊聽出意思,猛然扭頭望向商龍聲,問:“棺材裏的不是四喜兒?”

    商龍聲說:“不光隻有四喜兒。”

    商細蕊瞪大了眼睛等下文,這時候,商龍聲與假堂侄互望一眼,隻有交底:“裏麵還有盤尼西林和嗎啡、奎寧。”

    商細蕊和程鳳台混久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走私,他聽程鳳台說過,現在黑市裏的盤尼西林貴逾黃金,比販鴉片還要發財。但是商細蕊不相信商龍聲會做這個買賣,商家的人,都不怎樣在乎錢財,絕不會費這周章,冒這風險去掙錢。

    商龍聲看穿商細蕊的疑惑,眼裏盡是凝重:“這些藥,是運到前線的。三兒,這事……”

    商細蕊心裏倏然一緊,耳朵裏哨子吹響起來,商龍聲的話就聽不見了。他轉過身快速走到城牆根,一手撐著城牆,一手捂住耳朵歪頭拍了拍,像要把耳孔裏不存在的漿糊拍出來,非常焦急和痛苦的樣子。商細蕊心裏亂麻一樣,感到驚慌和恐懼,如果是走私倒好了!他發動北平城所有的上流故交,傾家蕩產大概能保住商龍聲一條性命。可是如果被日本人順藤摸瓜查出藥是往前線去的,莫說商龍聲人頭落地,整個梨園行也要被牽連。大哥糊塗!這樣的大事,怎麽能瞞著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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