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樓都驚呆了,眾人都替程鳳台腮幫子疼。

    商細蕊喘著粗氣,捉住程鳳台的衣領,把他往後門小巷拖去。他是什麽樣的力氣,差點把程鳳台腦袋都拍飛了,一點呼救的餘地都沒有,暈乎乎就被拖了走。其實就算喊了救命,水雲樓又有誰人敢救?後門摔得巨響一聲,戲子們驚醒過來。任六一拍大腿,低聲說:“嘿!這叫哪出啊!杜麗娘拳打柳夢梅!”

    十九憂心忡忡的按著胸脯:“二爺怎麽招他了呀!一句話沒有,說打就打,嚇我一跳!班主真的連二爺都打呢!”這不像戲子和相好的路數,這像真的兩口子了,難以置信。

    沅蘭招來楊寶梨:“去!偷瞧著去!班主手裏沒輕沒重的!”

    楊寶梨答應一聲,用做賊的動靜推開後門一條縫,偷偷往外瞧了一會兒,回頭滿臉的竊笑:“杜麗娘和柳夢梅!”他兩隻手拇指對拇指互相鞠躬,那是一個頂不正經的手勢:“在唱《幽媾》呢!”

    聞言,水雲樓眾人鬆弛下來,發出嬉笑。任六坐到沙發前,幫著任五剝那一大顆一大顆糖果似的彩頭,很不把小孩子的話當真:“這個天!幽媾!□□不給凍掉了!”

    程商二人當然不能沒臉沒皮到隔著一扇門唱幽媾。商細蕊在路燈的影子裏死死的勒著程鳳台,抱著程鳳台,他身上隻穿幾件戲服,臘月裏的寒風一吹,炭做的人也給吹涼了,他整個人就像凍牢在程鳳台身上了,一絲一毫姿勢都不變的。程鳳台受到這樣殘酷的擁抱,也就明白了剛才那一巴掌的由來。不怪商細蕊,他是真的等急了,想想自己一路上故意的拖延時間,心裏不免很愧疚,撫摸著商細蕊的背,在他耳邊說:“行了行了,我不是回來了嗎?商老板,我們進去談。你卸妝換換衣服,帶你吃好吃的。”

    商細蕊仍然是動也不動,程鳳台疑心他別不是真的凍僵了,手探到他領子裏摸他的脖頸:“進屋和我說說,這一個月商老板吃什麽仙丹了,唱得這麽好,多招人恨啊!”商細蕊隻是不撒手,程鳳台笑道:“你去武漢廣州唱戲,一去三個月,我也不是幹等著?有跟你這麽樣的撒嬌嗎?”他在他耳邊輕言細語的說話,商細蕊感覺到絲絲熱氣吹進耳孔,鬆開點程鳳台,一雙黑眼瞳在淚光裏顫:“二爺,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兩個人才分開一點點距離,胸膛就被風吹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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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細蕊的兩隻耳朵出了怪毛病,他的身份,瞞不住人。坊間對此議論紛紛,有說是商細蕊與有夫之婦搞七撚三,被人丈夫打聾了;也有說是同行嫉妒,乘他不備,下藥把他毒害了。最最離奇的,莫過於傳說商細蕊小時候遇到唐明皇下凡奏琴,他貪聽了一場好戲,如今耳福已滿,老天爺要把他的耳朵收回去了。商細蕊這邊當然沒有做出任何說明,因為他也檢查不出問題所在。杜七懷疑他是從台上摔下來,腦子裏摔出了淤血,導致壓迫聽覺神經,帶他找最好的外國醫生拍埃克斯照片,結果什麽毛病也沒有。商龍聲為弟弟跑到天津找名醫,看一次病要兩根金條,針灸藥石齊下,不過是白白浪費了金錢。如此等等,越看病,越教人灰心和絕望。程鳳台心急之下多問了兩句話,商細蕊就不耐煩地大吼:“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不就是查不出來怎麽回事嗎!”他吼完這一句,耳朵立刻又聽不見了,捧住腦袋在那犯暈,程鳳台氣也不敢喘的抱著他,過去半個小時,耳朵裏的哨子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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