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搖搖頭:“不去,我要去法國,法國話聽著有山東味兒,我容易學。”他望著雪之丞這麽說,杜七便向雪之丞啐道:“放屁!他說什麽話都有山東味兒”又說:“好,我們就去法國,我有一棟海邊小別墅在那呢!”

    商細蕊一猶豫:“法國沒有百老匯。”

    杜七說:“美國有百老匯。”

    商細蕊說:“可是美國沒有香山,沒有天橋,沒有正乙祠,沒有廣德樓……”商細蕊在杜七耳邊喃喃地數著,好像有點傷心,杜七也覺得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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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汽車裏一顛,那點酒勁全上來了。商細蕊撐著門板,在雪地裏站了一會兒才進去。屋裏頭,推拿師傅給程鳳台按著背,程鳳台趴在沙發上打電話:“我去不了,受傷了,腰疼……去你媽的!回頭再說!先把子晴平平安安接去飯店,那混小子見了他姐就乖了!”掛了電話,他向商細蕊解釋:“盛子雲這小王八蛋,畢業了還不回上海,他姐姐來逮他了。”商細蕊沒反應。程鳳台接著和推拿師傅說話,師傅笑眯眯地說道:“程二爺還信不過我?這傷真沒事!那年上海薛老板在天蟾翻‘三張半’,座上有女客不懂規矩,扔彩頭也沒個節骨眼,把他驚得!肩膀給摔塌了一塊!”

    程鳳台道:“喲!後來呢?”

    推拿師傅說:“後來我就跑了一趟上海,把他治好了唄!您這點傷,要能落了後遺症,您來砸我招牌好不好?”

    商細蕊坐在他們對麵看了一會兒,忽然起身,二話不說,上去就把凍得冰涼的手塞進程鳳台脖子裏。程鳳台通了電一樣,一下彈跳起來,利索得跟猴兒似的。商細蕊對推拿師傅說:“他就是疑心病太重了!勞您多跑一趟!”

    推拿師傅滿麵堆笑,很好脾氣地收了診金,又向商細蕊臉上看了看,慢悠悠地說:“商老板喝了熱酒,手倒這樣冷,悠著肺腑積傷,好生暖暖吧!”

    程鳳台趿拖鞋披衣裳,很關切地走過來握住他的手:“不是馬上就要開箱了嗎!怎麽還敢喝酒!”推拿師傅見了,替他倆害臊,立刻告辭了。商細蕊手上的傷口被程鳳台捏得發疼,但是不敢暴露,怕程鳳台要多問,抽出手喊小來兌一杯香醋水過來解酒。程鳳台又發出意見:“不是說喝醋醃嗓子嗎?喝點蜂蜜!”然而他不敢使喚小來,隻得親自去替商細蕊調蜜糖水。

    商細蕊有著和多數男人一樣的脾氣,回到家裏,反而不願談到外間的事業。有時候寧可找茬和程鳳台拌嘴打架撒撒性子,也不會吐露哪怕一個字。程鳳台端來蜂蜜,商細蕊眨眼工夫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等他模糊醒過來,蜂蜜涼透了,程鳳台捧著他的手在擦紅藥水。商細蕊不聲不響,疲倦地半睜著眼望著程鳳台。程鳳台做事多細致,譬如在做外科手術:鑷子,棉簽,抹了兩層藥,貼了橡皮膏。

    商細蕊看夠了,啞著嗓子開口說:“我上台那天要洗不掉這紅藥水,你就要挨揍了。”

    他忽然出聲,程鳳台嚇了一嚇,然後認命地說:“好心沒好報嘛!還知道自己要上台?喝的跟醉貓一樣。床上去睡!”

    商細蕊朝程鳳台伸出手。程鳳台坐過去把他拉起來,抱到懷裏搖了一搖,他渾身無力的耷拉著,悶聲說:“我在園子裏唱戲,你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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