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您為什麽開的箱,多惡心人啊!”商細蕊點點頭,絕不受這份惡心,對日本兵說:“知道了,二位請回吧!”

    日本兵從衣袋裏掏出一杆筆,不依不饒要商細蕊在勒令書上立時簽字。這是逼人白紙黑字的當順民,商細蕊深吸一口氣,冷下臉來:“我不會寫字!”這日本兵便掏出一方印泥,要商細蕊按指紋。商細蕊置若未聞,把頭一偏。他那樣子,給不知底細的人看起來,很斯文很溫吞,確實像女孩似的單薄無力。日本兵便去捉他的手推他的背,訓狗似的吆喝了幾聲,試圖把他摁在桌上強迫他撳下指印。商細蕊登時大怒,想也沒想,反手就給了這日本兵一肘子,把他眼鏡都打飛了。另一個日本兵見狀,大喝一聲,抓過手邊道具迎頭向商細蕊劈過來。後台這樣狹小,商細蕊側身一翻,碰壞了一盞瓷燈,自己也摔得夠嗆。

    事情到了這景象,根本不用人招呼,師兄弟們擼袖子嚷嚷說:“小日本鬼子!什麽玩意兒!敢和班主動手!”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扯衣裳的掐脖子的。任六忿忿地衝上前打了好幾下太平拳,打得日本兵殺豬般的嚎。眼看就要闖大禍了,沅蘭十九她們是急得不得了,盡力拉著架,但是她們有什麽力氣拉開男人們,隻把自己弄得鬢發紛飛。不過多會兒,顧經理聞聲而來,見到水雲樓居然在群毆日本人,嚇得肝膽俱裂,忙指揮手下把他們分開,對著日本兵點頭哈腰的。日本兵剛才完全被打蒙了,現在看到顧經理,才找著北,想起自己的身份,壯起自己的膽氣,麵孔馬上就凶了,聲稱要逮捕這裏所有人。這哪能夠!顧經理躬身虛心談價錢,求太君高抬貴手。水雲樓這邊猶在罵罵咧咧,日本兵更咽不下這口氣了,當場就要捉人,商細蕊當之無愧的首禍,但是他們目光剛剛碰到商細蕊,商細蕊一拍桌子,麵孔比他們更凶,要咬人。日本兵順手一指,指了個臉熟的:“你!走!”

    任六指著自己鼻子說不出話來。

    跟著日本兵一走,非得褪一層皮不可,再回來可就難了!任六說什麽也不走,哭爹喊娘的,一會兒抓顧經理擋在前麵,一會兒又躲在商細蕊身後,正是亂得一團糟,杜七懶洋洋地敲了敲門:“爸爸還沒來呢!你們就搶著壓歲錢!”

    後台眾人都停住了手腳向他望去,杜七身邊還站了一個人,帽簷壓得低低的,圍著一條厚圍巾,戴著眼鏡。不用杜七開口,他先走到日本兵跟前說話,原來是雪之丞。雪之丞亮出一本證件,嘴裏低低地說著日本話,語速簡直飛起來了,唯恐人聽了去似的。日本兵狼狽得要命,整整衣帽立定敬禮,腦袋一點一點,十分恭敬的樣子,末了又朝雪之丞九十度鞠上一躬,什麽都沒說就走了。他們一走,眾人隻愣愣的盯著雪之丞瞧,雪之丞清清嗓子,似有難言之隱,滿麵羞澀地說:“沒有大不了的事,這文件,歇業商家人手一份,不是針對商老板的。”

    沅蘭眼風一動,向雪之丞欠腰笑道:“這位日本先生像是說得上話的!勞您大駕,向皇軍回稟,咱們梨園行論資曆,論名望,當是薑家的榮春班為首,歇戲也是他們起的頭。師大爺不開張,當侄子的不好越過這輩分呀!”

    雪之丞很認真的一點頭記下了。杜七說兩句話的工夫,手閑得將頭麵擺弄整齊,一麵對商細蕊道:“聽孩子們說你今天來後台,可把你堵著了!忙完沒有?忙完了跟我們走!聽戲去!”商細蕊答應一聲,把他拔胡須的兩枚銀元朝任六順手一拋,頭也不回說:“壓壓驚!”銀元拍在巴掌裏,任六眉花眼笑,跟在他屁股後麵喊:“謝班主的賞!”

    這一趟結伴聽戲,雪之丞不像原來那麽話多了,他坐那專注聽戲,可是這戲很平常,他的專注就顯得悶悶不樂,商細蕊與他說話,他也像沒聽見。杜七胳膊肘捅捅雪之丞,冷聲冷氣地說:“喊你出來是散心的,商老板麵前,你還要拿臉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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