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傻了:“你闖的禍!你不去誰去?”

    楚瓊華伸出手指頭指著安貝勒,嗓子都尖了:“商老板!我敬你是條烈性漢子!你容著這麽個人在這作踐我們不夠,還要我去給那起豬朋狗友賠不是?我沒打錯人!不去!”

    這要早幾十年,戲子指著安貝勒的鼻子罵,安貝勒能把他的爪子給剁下來,當下臉色很不好看地告辭走了。商細蕊氣咻咻地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反複說“誰惹禍誰收拾”“你這是連累整個戲班”,他的嘴唇又有點嘟著似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大孩子。

    伶人之道,也並非一味的曲意迎奉,總是各人有各人的脾氣。隻不過脾氣大的剛烈份子往往過早地隕落了,來不及幹事業,留不下名聲。久而久之,外人就以為梨園界中全是善交際知實務的了。楚瓊華天生傲骨,不屈權貴,站起來一拂袍子,說:“商老板怪我連累了水雲樓,我走就是了。”

    這一句就把商細蕊所有的不服悶回了肚子裏,抬頭瞅了一眼楚瓊華,忍氣吞聲的。誰的戲好,誰在他這裏就是爺。

    最後還是由沅蘭作陪,商細蕊出錢出麵把陸公子請出來吃飯,為免夜長夢多,便是此時此刻。老葛開車送他們,一路上就聽見沅蘭在那對商細蕊說:“班主,陸少爺幾次三番的是為了誰,我不說,你心裏也有數。待會兒見了人,可不能都推給我,推給我也不管用,你得熱乎著點兒。”

    商細蕊說:“知道了。”

    沅蘭湊在商細蕊耳邊吃吃笑道:“你就挨著他身邊坐,倒酒布菜殷勤著點,把他伺候得心也麻,腿也軟了,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商細蕊一揮手:“知道了知道了。”

    老葛支起耳朵聽得清清楚楚,把人送到飯莊門口,眼看著商細蕊進去了,羊入虎口了,心裏沒著沒落的,扭頭就去向程鳳台通風報信。但是他也不敢信口胡說商細蕊什麽,總不能因為人家是個唱戲的,就咬定人家將要不正派了,老葛引著程鳳台自己去看,看出個好歹都與他無關,免得惱羞成怒了被遷怒了。程鳳台心裏七上八下的,帶著三分怒意,自己開著車去了。

    那飯莊由一處舊王府改建而成,燈火疏落,人聲稀少,隻有一間廂房裏傳出隱隱的歌聲,這是商細蕊的嗓音。程鳳台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屋裏麵已經酒過三巡了。他們飯局上向來有著這樣一個規矩,有求於人的一方總要多喝一些,先把自己灌醉,方才顯得有誠意。沅蘭醉得麵紅耳赤昏昏欲睡,商細蕊也半醉了,拿筷子敲著高腳酒杯打節拍,在那唱一首江南小調。宮燈的靜輝之下,他帶著一點迷離的微笑,眼簾低垂著,目光不知落在哪一處,眸中偶爾有光芒一閃,也是藏在睫毛後麵,顯得那雙眼睛撲撲倏倏好像很害羞。陸公子每次見到商細蕊,都覺得他被很好的光影畫成了一副油畫,有著脈脈不得說的美。

    陸公子伏在桌上,把臉枕在胳膊彎裏,喃喃說:“商老板唱這首曲子,我像回到了家鄉。自從父親高升,我有十多年沒有回去過了。”

    商細蕊也很會說兩句應酬的話:“陸少爺還年輕,將來衣錦還鄉的時候多的是。”

    陸公子從胳膊彎裏露出一隻眼睛,直勾勾盯住商細蕊。商細蕊餘光瞟見他一瞬,不動聲色把眼神轉移開,去看麵前一盤糯米雞。

    陸公子情難自禁,伸手搭住商細蕊的手腕,說:“假如能有商老板天天給我唱支曲,我就哪兒都不想去了。”

    程鳳台聽得火冒三丈,牙都酸倒了,推門進去拉開嗓門笑道:“嗨呀!陸公子!不夠意思啊!背著我和二位老板躲在這裏喝小酒,要不是貝勒爺告訴我,我還找不著您了!怎麽樣?年前和您商量的生意,您想好了嗎?銀行那邊催得急,我也是沒有辦法了。”說著就把商細蕊攆到一邊,自己與陸公子挨著坐了,又自說自話把商細蕊杯子裏剩的酒仰頭喝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