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準了?”

    薑老爺子冷傲地哼了一腔兒作答。

    杜七拍拍巴掌,高聲笑道:“那就請大家細看究竟,看看到底是出自一體,還是各歸各路!”

    眾人隨著杜七的目光看去,齊齊發出一聲輕呼。那台麵上密密麻麻的布滿著紅藍二色粉跡子,一步一個點子,一清二楚,全是臘月紅的鞋子裏踏漏下來的,這雙舞鞋裏竟然藏著這樣的機關。而紅色的是鼓上舞,藍色的是仙人步法,淡紫色的痕跡便是二者重疊之處。放在以前,像或不像全憑紅口白牙一句話,誰戲迷多,來頭大,聲音響,誰就占了理。現在一眼過去,瞬時間明明白白的,再是外行人也能看懂了。

    薑家人麵麵相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幾個梨園老板互相之間遞眼色,倒是有千言萬語不可說。薑老爺子把拐棍往地上跺了兩下子,冷笑道:“腳往哪兒落有什麽要緊呢?要緊的是拍子怎麽打,哪緊了哪慢了,像的地方就多了!橫是再怎麽打拍子,我看腳步重疊的也不少哇!您倒是先把重上的給說說明白!”

    薑老爺子為薑家眾人打開了雄辯的思路,仗著人多勢眾,一遞一聲地起哄。杜七是讀書人天真了,不知道有些汙名茲要是攤上了就是攤上了,好比徒手沾了生漆,隻在於人口怎樣傳,而不在真相明不明。人們貪新鮮看熱鬧,誰又不是包青天,傳個閑話還要替你驗證據。商細蕊正是認清了這一點,以至於灰心喪氣遠走他鄉。程鳳台也是認清了這一點,不惜利用旁門左道來威嚇人的嘴。薑老爺子人老成精,吃了一輩子人肉,隻有他吃人的,哪見得被個後生咬一口!杜七剛要回嘴,老頭忽然先聲奪人,用拐棍指向臘月紅動了大怒,震聲一吼:“你又是個什麽醃臢玩意兒!敢在我薑家的席麵上放肆!”說罷掇起拐棍就去打臘月紅的腳,薑老爺子是大半輩子的武功底子。臘月紅猝不及防,這一棍子下去,腳踝骨怕是要折了。勉勉強強躲了一次,舞鞋踩在粉跡上打了滑,整個人橫摔在桌子上,薑老爺子又把拐杖舉起來了,這一下是劈頭來的。臘月紅心想這時候也隻能側身一滾,摔在碎瓷片上滾個釘板,總比拐杖打破了頭好。

    一拐杖正在半空當中,曹貴修箭步上前,捉住薑老爺子的手腕順勢一壓,把薑老爺子上半身都摁在了桌子上!薑老爺子一麵臉頰蹭了滿臉的紅藍粉末,嗆得直咳嗽,狼狽極了。薑家子弟瞧他居然對老爺子動了手,這還了得嗎?正要上前來撕扯,曹貴修就從皮帶扣裏拔出手qiang,qiang管子抵著薑老爺子的太陽穴!

    曹貴修抱怨似的歎道:“你們說的是什麽啊?我一句都沒聽懂!還會不會說人話了?”那語氣,仿佛他還委屈上了。薑家子弟見狀,哭的喊的罵的不一而足,大兵們自動把他們隔離開,給自家師長騰出耍流氓的空間。

    薑老爺子那麽大把年紀了,又是地位崇高,子孫同行都在旁邊眼睜睜瞧著,他再怎麽心怯也不肯認慫,羞憤交加之下,扯脖子叫囂:“你是杜七哪裏找來的打手!當兵就是為了欺負老百姓的嗎!”

    曹貴修哢噠一聲掰開了保險栓,對準遠處的花瓶就是一qiang,崩得眾人一片鴉雀無聲,薑老爺子劇烈地顫了一顫。這真是始料未及的發展。臘月紅挨著他們,似乎連qiang管子裏的火藥味都能聞得見!那撲麵壓迫來的洶洶氣勢,不同於商細蕊在戲界的呼風喚雨,也不是程鳳台等富商的縱情任性,這是真正的權勢,稍不稱意就能夠要人命的,世界上最大的霸道!臘月紅都看傻了,目不錯睛盯著那管子手qiang,看它快把戲界大拿的臉都碾碎了。杜七一路踢開碎瓷片,飛快地把臘月紅從桌子上哧溜拖下來,跑遠好幾步,心說別過會兒一開qiang濺你一臉腦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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