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和李天瑤並排躺在羅漢床上。商細蕊盯著瑩瑩水光,盯得久了,身子像乘在一艘小船裏輕輕飄蕩著,然而這艘小船也是載不動許多愁。從北平到南京,這一路上他都很低落,本以為出趟門,吃吃喝喝能散開了心,實際上還不如待在程鳳台身邊,聽著他碎碎叨叨說點話。用不著人批評,商細蕊也知道自己幼稚極了,每次遇到真正的挫折,他總要抑鬱很久才能釋懷,他太容易焦慮了。但是杜七說這正是頂級藝術家的特征,敏[gǎn],脆弱,易受傷害,肚子裏裝著水晶做成的心肝,雖然光華四射,跌一跤也就跌碎了。杜七舉了古今中外幾個例子給他聽,有自殺的,發瘋的,割耳朵的。聽得商細蕊摸摸自己的耳朵,心裏瘮得慌。在梨園行裏,頂級的戲子往往也沒有好下場。這世上大凡天才都是殊途同歸的。商細蕊堅信自己是個天才。*思*兔*網*

    商細蕊發呆不高興。李天瑤一路上像個說相聲的那樣說學逗唱哄著商細蕊,還是單口相聲,哄也哄累了,現在要歇一歇了,在那邊捉著窯姐兒的手,糾纏道:“好姐兒,給我口煙抽。”

    窯姐兒笑道:“要抽煙去煙館,我們這裏沒有的。”

    李天瑤又是求饒又是按著窯姐兒咯吱她,窯姐兒纏不過了,從一個暗箱裏打開鎖,捧出抽大煙所使用的十八般武器,手法嫻熟地給李天瑤燒了一泡。李天瑤解了癮,提了神,重整旗鼓哄逗商細蕊,給窯姐兒使了個眼色,把煙槍那麽一遞。窯姐兒立刻柔軟無骨地依偎到商細蕊身邊,把煙嘴塞進商細蕊嘴裏。商細蕊發著呆,冷不丁嘴裏就搗進來個棒槌,唬了一跳。

    李天瑤笑道:“這玩意兒比酒還解悶。你試試,抽兩口,保準什麽煩心事都不想了,立刻就做神仙。”

    窯姐兒半拉身子都纏了上去,扭腰發嗲,一定要商細蕊抽一口,加上李天瑤在旁邊殷勤勸誘,商細蕊躺迷糊了,也實在是悶極了,居然真的嘬著嘴吸了一口煙,一口之後又是一口。李天瑤破了商郎的戒,與窯姐兒對望一笑,有那種拉人入夥的調皮快樂。然而商細蕊抽了小半管子大煙,一攤手,把煙槍扔給李天瑤:“沒感覺,嗆死我了!”回頭發現窯姐兒的一隻手擱在自己褲襠上慢慢揉著,便很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捏著窯姐兒的手,將她拎走,躺那繼續孤獨地發悶。

    李天瑤搖頭歎息:“我算知道你怎麽就那麽想不開了。你說說你,不愛抽大煙,不愛賭錢,不愛嫖妓,你愛什麽,你就愛唱個戲。戲上出了岔子,可不就天塌了嗎?”說著摟過窯姐兒親了個嘴,道:“人呐,就該多分分心,哪樣都愛一點。萬一有一樣崩了,還有別的指著活。”

    商細蕊聽著搖搖頭:“吃喝嫖賭都試過了,我就愛不了別的。”這麽說著,腦海裏閃過程鳳台的影子,不過他當然不會把這宣之於口,想了想說:“哦,我是挺喜歡吃的。”

    李天瑤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有喜歡的就好辦!”說著披衣服起來要帶著商細蕊去吃好吃的,商細蕊聽見吃,心裏總有三分興頭。又想到戲子們為了保養嗓子,大多偏愛淮揚菜,精致太過,滋味不足,在這南方地界上,肯定是吃南方菜無疑了。商細蕊可是大口吃肉的山東漢子,哪吃得慣那些精工細作的魚蝦菜蔬,不由得抱怨道:“這裏沒有可吃的。”李天瑤一壁走一壁說:“我們上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