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用家鄉話打趣著,周香芸一句也聽不懂,隻被他們你一眼我一眼瞅得心慌,猜到是在談論自己,可是自己有什麽值得談論的地方呢?等到程鳳台哈哈笑起來,周香芸跟著茫然地動了動嘴角,又把腦袋垂了下去。

    說不到幾句話的工夫,琴娘就回來了。程鳳台直問她好不好治,琴娘很保守地說先吃兩帖藥試試看,也沒有往深了說病因病理什麽的,反而顯得高深莫測。程鳳台當場許諾了她一份厚禮。

    把琴娘送回去,周香芸手裏的銅爐子早熄滅了,他還牢牢地把這塊冰疙瘩捧在手裏,一副傻氣。程鳳台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認真想了一會兒,倒是有那麽兩家鋪麵,過年也有夥計住著照看,可以留人。不過周香芸有著濃濃的旦角女氣,看上去和大姑娘沒有什麽兩樣,又柔又美,好人見了都得起了歹心,和大小夥子們起居一處,說不出來的不安全。別回頭擦槍走火被日了,商細蕊回來還要跟他拚命。程鳳台是想了又想,最後說:“去小公館。”老葛一拍腦門,心裏大呼二爺英明。

    曾愛玉挺著個大肚子平時大吃大喝不見怎樣,程鳳台一來她就活不了。裹著毛毯,額頭上搭著冷毛巾,臉色蠟黃。程鳳台進屋就先拍了拍曾愛玉的大肚皮:“好閨女。”曾愛玉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喊誰呢你!別占便宜!”程鳳台也不在乎,笑道:“你就別裝死了,吃的嘴角還沒擦幹淨。”曾愛玉抬手擦嘴,才發現上了他娘的老當,坐起身來直翻白眼。程鳳台坐到她對麵,翹起兩條腿擱在茶幾上,點了一支香煙,把火柴盒啪一下甩在桌上老遠。他笑眯眯的時候,總像是不懷好意似的。周香芸私下裏聽商細蕊把程鳳台叫做臭流氓,但是看程二爺風度翩翩彬彬有禮的樣子,極其紳士的一個人。今天到了這會兒,周香芸才瞧出流氓味兒來了。

    程鳳台笑道:“我把這孩子放在這裏存幾天。你不用管他什麽,就跟著你吃三頓飯罷了。”

    曾愛玉看了看周香芸,冷笑道:“才幾天就換人啦?還越吃越嫩了!”

    程鳳台不跟她解釋,掐滅了香煙站起來:“走了!”他從頭到尾沒和周香芸說過兩句話,覺得小孩子還不成個人,呆呆愣愣,沒有可說的。周香芸從頭到尾也沒敢正臉看程鳳台一眼,他一直感到很緊張,很害怕,程鳳台這一走,周香芸頓失所依,更害怕了,望著程鳳台離去的方向發了半天呆。

    ☆、92

    九十二

    南京的秦淮河邊,時值除夕,別家買賣歇業的歇業,封箱的封箱,隻有這一帶紅紅火火的,比尋常日子更要熱鬧幾分。來燕橋南,有那麽一間閣樓裏,燈點得幽幽的,河水倒映著燈籠的紅光,再把紅光反映到屋子裏,就看屋裏玻璃水似的一片瀲灩,外頭河上有人在唱評彈,聲音隨著水光搖曳,鬧中取靜,適宜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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