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瞎了眼了嗎?他除了昆曲唱得確實很好之外,一點兒也沒有別的可取之處。商細蕊轉臉看向他的二爺,這是個吃喝嫖賭實打實的俗貨,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歡女人,喜歡黃金,喜歡享樂,好就好在他從來不裝犢子,從來不加以掩飾。壞得張揚,就顯得可愛。商細蕊覺得自己真有眼光,愉悅之下,給原小荻補上一刀:“俞青孤苦伶仃一身是傷,指定活不成了。”

    原小荻愣愣地看著商細蕊,一扭頭,雙目落淚,居然哭了。

    程鳳台尷尬得不行,略微安慰了兩句,究竟這種非婚不明的關係,也無法往深裏說。商細蕊在那兒帶著種研究和稀奇的神情,盯著原小荻看之不已,他不會明白一個大男人當眾落淚是多丟麵子,多情不自禁的一件事。程鳳台趕緊拿圍脖拴上商細蕊,牽著他迅速告辭走開。原小荻傷心傷肺的,也顧不得挽留他們。

    一出門,程鳳台就捏一下商細蕊的鼻子:“商老板,壞蛋啊,真把原小荻幹哭了。”

    商細蕊吐出口氣:“他可真是窘死我了!現在哭還管什麽用?早幹嘛了!”一麵快樂道:“我為俞青報仇了!”

    程鳳台道:“看來原小荻對俞青還是很有感情的。”

    “那他為什麽不娶她?”

    程鳳台又要說點迫不得已情況複雜之類的話,商細蕊一揮手止住他:“不能娶她就什麽都別說了,原小荻還不如腸子腥有擔當呢!”

    兩人坐上車子,程鳳台無意識地握了一把商細蕊的手,想看看他著涼了沒有,一邊說道:“我也不是不能讓你進家門嘛?”

    商細蕊莫名其妙:“你怎麽老愛拿我們和那些男男女女打比方?我又不是女的,我隻要每天和你玩就可以了。他們一男一女的這種感情,不結婚就不行,在一起就奔著築一個巢,下一窩蛋!”

    程鳳台被他這個比方逗樂了,拍拍他的臉:“太損了!你又是誰下的個小王八蛋呢?”

    商細蕊好像被表揚了似的,搖頭晃腦的還挺高興。

    ☆、61

    六十一

    這一年打頭開始,就不是什麽好征兆。倒不是指俞青的事,俞青的事屬於感情糾葛,自己再苦,旁人看來也算不得什麽。等她到了上海以後安頓下來,和地方上幾個名伶相處得非常好,寄來一封信和一些甜糕龍須糖給商細蕊,說要在上海蘇杭等地暫時紮根,請商細蕊以後到那裏走穴的話找她來玩。信裏的口吻看不出有什麽不高興的,談了一些江南的風物人情,看來是把心散開了。然而在北平,商細蕊頂禮膜拜的一代名伶侯玉魁真真是到了行將就木的時候。

    侯玉魁是抽了半輩子大煙了,染上什麽毛病就特別難治,藥物很難起到作用。一開始隻是因為多吃了一口燉蹄髈,有點拉稀,漸漸就發展成為煙漏。等病勢傳到商細蕊等人耳朵裏的時候,老頭兒已經沉屙難起了。杜七隨叔叔杜明蓊帶了個西醫一道去探病,杜明蓊與侯玉魁還是當年在紫禁城裏的交情,談不上有多深厚,但是把這老戲子當做一件禦用的舊物那麽愛惜著。帶去的醫生給注射了一瓶抗菌藥水,當然還是無濟於事的。杜七回來對商細蕊歎氣說,侯玉魁這次算是大限將至了,已經不認得人了,說著眼眶一紅,心裏非常難過。

    商細蕊也覺得非常難過,難過得連和程鳳台膩歪都沒心情了,急忙趕去看望侯玉魁。侯玉魁身邊隻有徒子徒孫們在旁照顧著,他們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怕擔責任,絮絮叨叨與商細蕊解釋侯玉魁因為篤信中醫,不肯使用西醫的法子,灌湯藥不及直接往血管裏打藥水管用,這才把病情耽誤了。商細蕊可不耐煩聽這些,看看侯玉魁的臉色,估計他這回確實要死。想到過年給侯玉魁拜年的時候,還伺候他燒了兩個大煙泡,侯玉魁依在煙榻上說了半天梨園掌故,說到昆曲之所以由興向衰的種種道理,甚至於新戲該怎麽創,徒弟該怎麽教,順便把當今的好角兒給數了一遍。今天想來,仿佛是有種交代遺言的兆頭。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