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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漣瞧見程鳳台滿臉得色,好像台上亮著他家的寶貝似的,失聲笑道:“得了吧!一定不是他!”

    程鳳台回頭一挑眉毛:“哦?”

    範漣道:“唱不慣秦腔的人,真嗓吊不到那麽高,容易唱砸了。何況也毀嗓子。他唱旦的不能不悠著點兒。”

    程鳳台道:“悠著什麽悠著,我看他橫衝直撞,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悠著。”

    座兒們橫豎猜不出是誰,同聲同氣喊人出來見見。最後商細蕊從幕後走出來,他仍是代戰公主的裝扮未曾卸去,女裝不好行禮,便向台下眾位甩帕子過肩行了個滿族的手帕禮,笑道:“對不起列位的,剛才那一個,還是我。”

    眾人受到了捉弄,發出一陣喝倒彩的噓聲羞臊他,然而彩頭可是一點兒也不少的往台上拋。有幾隻包的不知道是銀元還是什麽,砸到商細蕊的腳麵上生疼生疼的,更著孩子們匆匆往後台退下。

    程鳳台得意地看了一眼範漣。範漣惱羞成怒道:“他太不悠著了!”

    曹司令聞得鄉音心花怒放,吩咐副官待會兒把商細蕊請來陪喝茶。程鳳台頓時收了笑意,很不自在地一扭頭,範漣給他使眼色教他忍耐,他也壓根沒看見。

    再後麵是一場反串戲《龍鳳呈祥》。商細蕊因為唱旦出的名,他扮男子唱生反而是屬於反串。橫豎他樣樣得心應手,其實也就不存在反串之說。水雲樓幾個女戲子們扮上喬玄周瑜等人,俞青的劉備,商細蕊演的趙雲。這一場倒是按部就班地演,按部就班地唱,沒有抖什麽機靈驚詫眾人。主要是因為女戲子們都唱不慣粗嗓子,能把戲詞照本順下來就算好樣的,商細蕊可不敢鬧個幺蛾子弄巧成拙了。

    劉備那廂進了甘露寺,不遠處走來兩位西裝革履的先生跟曹司令打招呼。曹司令本來還愛答不理的,等看見其中一位——當然也沒有起身相迎,但是坐直了身子正了正氣色,仿佛準備與之好好周旋一番。程鳳台和範漣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伶俐人,當下要讓位,那兩位官人已走到跟前,一位濃眉大眼透著精幹,一位戴著眼鏡溫文爾雅。範漣認得頭一位是南京方麵的一位高官,姓孫,另一位戴眼鏡的先生看著眼生得很,從來也沒有見到過。

    曹司令按下他兩個小舅子不讓走,為的是有個外人在場,好避免孫先生與他提及敏[gǎn]問題。孫先生了然一笑,互相介紹寒暄一番之後,笑道:“想不到範先生和程先生也在這裏,你們親戚一塊兒聽戲取樂,倒是孫某人打擾了。”範漣忖了忖曹司令的臉色,曹司令不陰不陽的很是冷淡,但是也不像是要逐客。忙稱哪裏哪裏,叫隨從搬來兩張椅子給他們兩位坐下。

    曹司令坐在中央,右手邊坐了程鳳台範漣和小姑娘,左手邊坐著孫先生和戴眼鏡的韓先生。

    程鳳台與範漣輕聲道:“這位韓先生……”

    範漣也正琢磨,孫先生介紹起來隻說先生姓韓,連職務和全名都沒有,神神秘秘的,必有故事在裏麵。範家有好幾位從政的子弟,範漣對政治和官場比程鳳台熟悉,便道:“我看不簡單。別多話,咱們隻管聽戲吧。”說著給他的小女朋友斟了一杯茶,兩人溫柔地對望了一眼。

    孫先生向韓先生大概介紹了一下曹司令的豐功偉績。一個靠挖墳掘墓發家的土匪,在孫先生嘴裏愣被說成了除暴安良的護國衛士。韓先生涵養了得,等孫先生滔滔不絕地說完了,才含笑點點頭:“曹司令大名如雷貫耳,生平事跡早有所聞,在下很是欽佩啊!”

    曹司令點點頭,依然很冷淡的樣子。孫先生開始對韓先生說到當年易幟的事情,說曹司令是如何的識得大體服從中央政府。曹司令沒有反駁,因為易幟是事實。韓先生卻推了推眼鏡,笑道:“曹司令無父無犬子,令郎在外為司令守得十八萬兵馬,司令今日才得閑聽一曲商郎戲,這是高官厚祿換不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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