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的動作,程鳳台就捉牢他的手不讓他亂動,說點旁的話引開他。商細蕊以為這是程鳳台不接納男人的緣故。一朝夙願得償,兩人多了一層別樣的關係,就多了一層難以言說的親密和隨意,都覺得此情此意更加深厚了。

    程鳳台在家裏過年,除夕夜裏吃年夜飯,大少爺二少爺依次端坐。三少爺還不會說話,伏在乳娘懷裏,由乳娘剝蝦子給他吃。四姨太太挨著二奶奶坐,察察兒和美音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什麽。外麵煙花閃爍,照在屋裏乍然一亮,引得孩子們都無心吃飯,隻探頭探腦地想出去放炮仗玩兒。一家人正是其樂融融的時候。程鳳台看見大圓桌末尾有幾個位子還空著,家裏人不算多,實在坐不滿。心想這個時候商細蕊肯定也在和小來吃年夜飯。主仆兩個孤零零的。年夜飯向來多葷腥,商細蕊一定得吃撐著了,小來又攔不住他。然後跟孕婦一樣兩手支著後腰,艱難地等待消化。

    要是商細蕊能坐在這裏與他一塊兒吃頓年夜飯,那才叫團圓呢。

    程鳳台攥著酒杯忽然一笑,又很惆悵地悄悄歎了口氣。二奶奶一麵與四姨太太說著話,一麵斜眼覷了他一眼,也跟著飲了一杯酒。

    商細蕊這裏全沒有程鳳台想的淒涼,俞青客座北平,除夕夜與商細蕊共度,帶了兩瓶上好的花雕酒來。水雲樓裏幾個孤身的戲子也按照往年的舊例,各自提了酒菜紛至遝來,在客堂裏搭了個大圓桌麵,行酒令說笑話,熱鬧得不行。商細蕊吃得身上發熱,鞋子也脫了,領子也敞了,盤腿坐在椅子上哇啦啦與淨角比唱花臉。等到過了子夜,戲子們醉倒的安排睡下,沒醉的自行散去。俞青興致還很高,撤了圓台麵,移坐到八仙桌前自斟自酌,與商細蕊說她當年是如何逃家,如何與家人決裂,她母親如何為她哭壞了眼睛,哥哥又是如何千裏追緝當眾扇了她耳光。

    商細蕊是個幼年失怙的人,後來的義父義兄也是建築在知音搭檔的情分上,對親情的體會很薄,也沒什麽向往,自然插不上什麽嘴。俞青說著,他聽著,青瓷杯子裏盛滿了花雕,他舌頭舔舔,又辣又甜,吃得很開心,隨口問一句:“既然從家裏出來心裏那麽苦,那是為什麽呢?在家當個名票,也能唱戲的啊!你看範漣、黃三公子、安貝勒。豪貴之家的少爺小姐,在票房裏一向很受寵。”

    俞青淒苦一笑:“不為名,不為利,就為了追著一個人去。”

    商細蕊立即找到了八卦點,酒也不喝了,等她接著往下說:“哦?那麽追到了麽?”

    俞青斜眼看他:“那人和你的二爺一樣,是個有家室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挑破了他和程鳳台的事情,雖然他們的事情並不打算瞞著人,忽然被提起,不免還是麵上一愣。然後商細蕊發覺,他很喜歡別人把程鳳台稱作“他的”:“他要家室,不要你啊?”

    “他還不隻有一個太太呢!兒女成群的,哪兒有我的容身之處。”

    “他鐵了心真要你,他太太能怎樣,反正都不止一個太太了。”

    俞青隻是緩緩地搖頭:“就是不止一個太太,才麻煩。”

    商細蕊一力為她排憂解難,想了想:“恩……那就不要嫁給他,你們在一起。”

    “不嫁給他怎麽在一起?”

    商細蕊自豪道:“你看我和二爺,我也沒有和他結婚,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俞青覺得他真是個小孩子,想事情天真簡單的,和她都不在一個層麵上。要是能一輩子這樣天真簡單,別被現實打醒了,倒是會很幸福。

    俞青捏捏商細蕊的耳朵,笑道:“商老板說得很對。就是今兒大過年的,不知怎麽,特別想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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